陆涛进入营地,走在流民人群之间,为了弄清现状,不善言谈的他面对陌生的环境,鼓起了勇气决定问个明白。
“不好意思,打……打扰一下,请问现在是20几几年?”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哪个国家?”
“先生,能问你个问题吗,请问最近的一座城市是在哪?”
“请问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吗?”
“请问现在是公元几世纪?”
“请问《赘婿》完结了吗?”
结果却令陆涛十分失望,几乎没有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就连极少数肯听到他说话的流浪汉,也只是丢下两句“神经病”和“疯子”,便很快走开了。
陆涛不由得叹了口气,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一回头,陆涛看见了一个身材枯瘦流浪汉,躬着背拄着一根铁管站在那里,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你好。“陆涛向老汉伸出手。
老汉没和他握手,而是把脑袋凑近了,像狗一样用鼻子在陆涛身上搜寻气味。
“这味道,不会错的,决对是上等的好货。”老汉笑眯了眼,“嘿嘿,你把好东西藏哪了?”
“你说这个?”陆涛把牛肉罐头掏出来,老汉眼睛一亮,像恶狗扑食一样扑了过去,当然,罐头自然是没抢着,反倒被陆涛一抬手躲了过去。
“怎么,你想要这个?”陆涛晃了晃手里的罐头。
老汉拼命地点头。
“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条件。”
“什么条件。”
“回答我一些问题。”
“好好好!你问什么都成,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老汉露出欣喜地笑容,环顾了一下四周,神色凝重了起来,“不过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去我家吧。”
陆涛跟着老汉来到了一片荒地,走进了一间破帐篷内,里面有一张垫着轮胎的木板床。
老汉从床底下拿出锅碗,蹦蹦跳跳来到帐篷外,把锅子架在石砖灶台上后用干草生火,开始烧热水。
趁着烧水的功夫,老汉邀请陆涛坐在了帐篷内。
“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陆涛,你呢。”
“叫我老汉克就行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别客气。”
“好,第一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方,垃圾场呗。”
“我是问,这里城市还是乡镇地区?隶属于哪个省份,哪个地区?”
“你说的都是什么玩意?”老汉疑惑地眯着双眼。
陆涛想了想,觉得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文化水平,“那我问得再直白一点,这里属于地球上的哪个国家,最近的城市是什么地方?行政的中心又在哪里?”
老汉先是皱了皱眉头,叹气地说:”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疯子。“
“我怎么了,看起来总比你们正常多了吧。”陆涛抖了抖白色的上衣,虽然弄脏了些,但总好过流浪汉身上披的破麻布。
“正常人能问出你这样的问题?”
“我问的问题哪里不正常了?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干嘛责任推到我身上。”
“什么叫我不知道,你问得简直扯淡,什么国家,什么城市,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啊。”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老汉克一拍手,“就是没了嘛!大灾变都过去快一千年了,这些史前的东西,不早就让天灾给毁灭了吗。”
陆涛眼神呆滞住了,两人的目光对峙了许久,陆涛突然激动地揪住老汉的衣领子说:“大灾变是什么意思?“
“大灾变……还能是什么,就是毁灭旧世界的那个天灾嘛。”
“你……你说的旧世界,是不是21世纪的人类文明?”陆涛颤抖地问。
“啥世纪啊,你说文明?这么说也成,以前老祖宗都是文明人,他们没了之后,咱们都成了野蛮人,嘿嘿!”
“不可能……这不可能。”陆涛一脸痛苦的捂着脑袋,“没了,都没了,怎么会没了呢,这不可能!“
“嗨,没了就没了,没了咱们不照样活着吗,我告诉你啊……“
随后老汉克告诉陆涛的事情,让他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
国家,城市,文明?这些词汇背后所代表的事物早已不复存在。
大约一千年前,一场天降灾难的降临毁灭了处于鼎盛时期的人类文明,没有人看见灾难的面貌,人们只知道,灾难留下的除了荒芜大地上的文明废墟,还有致命的辐射。
辐射布满了整个大地,几乎扼杀了地表的所有生灵,人类文明曾经试图对抗过天灾,但最终还是在衰败中走向灭亡,在濒死之际,旧时代的人类们将生命之种埋藏在了辐射无法穿透的地下深坑。
终于有一天,地表的辐射退散,环境恢复了生机,生命之种便生根发芽,新的人类们回到了地表废墟,依靠着挖掘祖辈文明所留下的遗产,不断地繁衍发展,最终步入了遗产纪元。
现在是遗产纪元523年,距离辐射时代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听到这里,陆涛的眼神变得空洞无比,仿佛失去了灵魂。
老汉克伸手晃了晃,见陆涛没任何反应,便拿走了他手里的罐头,留下陆涛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沉思。
可无论陆涛怎样思考,都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几乎成了一座雕塑。
唯一能唤起他意识的,是一阵肉汤的香味,从帐篷外传来。
老汉克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浓汤走了进来,放到了木板床上,陆涛看了一眼,便知那是牛肉罐头煮成的汤。
拿出两个木碗,老汉克将先是把自己的碗装得满满当当,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到陆涛的碗里。
“吃吧。”老汉克品了品肉汤的香味,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陆涛木讷地望着自己手中木碗里那一口黏糊糊,如同深褐色拉油般的东西,他不禁自问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如果不是那股牛肉香味,陆涛甚至怀疑这是一团呕吐物。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关于牛肉的记忆,最近的一次,是他接受化疗一个月前,在三星米其林餐厅吃过的七成熟惠灵顿牛排,那是他遭病痛折磨之前为数不多的享受时刻。
陆涛难以置信地盯着老汉克,看他将一大碗反刍物状的牛肉汤鲸吞似地和了下去,那陶醉的表情,仿佛是在享用人间少有的珍馐。
老汉克擦完嘴,见陆涛还没动口,劝告说:“小子,傻愣着干什么?这可是肉汤,多稀罕的东西,赶紧吃了吧,吃了东西,身子就有力气了,脑子也是要营养的。”然后又给陆涛添了两勺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