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压抑,长时间的沉默,愤怒与积怨在心中酝酿。一直沉默着的夏淳就像是一个火药桶,所有抛给他的压力与责难像是堆积在他内心的炸药,而此刻御龙卫的举动就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星。
安掌门道:“他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些年在恒山派的体制下,算是委屈他了。”
大长老道:“当年的老三也是这般火爆脾气,我还以为人老了会有些改变的。”
二长老道:“我记得老三刚回恒山派的时候也是一个喜欢拿拳头说话的莽汉,自从他有一天带了一个孩子回来,他就变了,现在那个叫莫雨的孩子死了,他就像是失去了孩子的老父亲,绝望而无助。之前他的所有改变都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罢了。”
面前聚众闹事的学生家长停止了自己荒唐的举动,他们静静地看着愤怒的夏淳不敢作声。之前闹事的御龙卫见状全都跑了。
“各位学生家长,我是恒山派的长老夏淳。”夏淳面向学生家长抱拳道。“大家把孩子送到恒山派,就是因为看中了恒山派百分之百的就业率,而今年校招的结果却让各位家长失望了...”
听夏淳这样说,学生家长议论纷纷...夏淳的话让他们吃了一惊,他们想不到此刻怒发冲冠的夏淳会有如此谦卑的致辞。
“各位学生家长...”夏淳闭上了眼,屏息压住了怒气后缓缓道。“这一切并不是恒山派教学质量的问题,恒山派也不是所谓的冒牌名校。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是因为我的一己私欲,为了让自己的徒弟有更好的前途擅自改变了校招比武的规则,致使很多孩子在比赛中没办法全力发挥,比赛结果十分不理想。”
“在此,我夏淳仅代表我个人向各位学生家长道歉!”说罢,夏淳朝人群鞠躬。
夏淳的话说完,学生家长的人群瞬间炸了锅。
“你道歉有什么用?我家孩子的前途都被你毁了!”
夏淳道:“夏某甘愿受罚,各位的损失,夏某愿意倾尽所有去偿还!”
“你那徒弟呢!把他给我交出来!凭什么他找到了好工作,我家孩子却要当无业游民?”
“那孩子...”夏淳顿了顿,眼角流下了悲痛的泪水。“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我不信,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你说是死了,说不定他人早就去朝企任职了!”
“他被逼的..跳崖了。”夏淳捂着胸口老泪纵横,他心中早就有了这个答案,但是他一直不愿承认。此刻亲口说出来,如同拿刀刺进自己胸口,痛的不能自已。
“谁逼的?”
面对这个问题,夏淳选择了沉默,苦笑着摇摇头。站在夏淳身后的安掌门等人为夏淳捏了把冷汗,只因夏淳的回答牵扯太大,如果他说出了实话,恒山派就真的要天翻地覆了。
“夏长老,说下去。”赵教头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刚才被夏淳吓跑的御龙卫。
“莫雨是我看上的好苗子,是谁逼他跳崖的,告诉我,我定会替他报仇!”赵教头捶胸顿足道。
夏淳闭紧了双唇,藏在背后的拳头暗自握的发青。诱骗并杀害爱徒的仇人就在眼前,虽然事莫雨毁约在先是自己理亏,可不管怎样也不至于逼死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夏淳的怒火再度燃起,那怒火烧红了夏淳的脸,烧的他鲜血沸腾,沸腾到快要蹿出他赤红的双目!
无数个瞬间他想要出手将面前的笑面虎撕碎,但他却一次次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安掌门见状道:“看到没有!能为了众人的利益强忍着杀子之仇的愤怒,这才叫器量!比起他们,你们两个太过小家子气!”
大长老面带歉疚道:“老三要顶不住了,我去帮帮他!”
二长老接道:“我也去!”
安掌门道:“算你们两个有良心,同门一场,几十年的友谊,就因为这么点事就闹掰了,岂不是太可笑了。”
“这件事不应该老三一个人来扛,也轮不到你们两个来扛。”安掌门说着便阔步向前。“我是一门之主,门派出了问题,理应我出面解决!”
大长老跟上安掌门的步伐,在身侧问道:“要怎么解决?”
安掌门道:“首先绝对不能把脏水泼到御龙卫身上,惹怒了朝廷恒山派也该关门了,但也不能让他继续这么闹事,他的要求尽量满足。”
“学生家长怎么办?”二长老问道。
“诚恳道歉,能赔偿的赔偿,赔偿不了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了,只能求求其他门派的掌门了。”安掌门惆怅道。
“不行。”大长老拦在安掌门面前。“你是掌门,你的脸面就是恒山派的脸面,不能丢!”
“不是所有掌门,脸都丢得起,不是所有掌门,都叫安木兮!”安掌门推开面前的大长老朝人群走去。
安掌门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狼藉,夏淳像是菜市口人人叫骂的死刑犯,身上尽是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旁边的御龙卫在一旁看好戏。
安掌门面色冷峻,他运足了气吼了出去。
“住手!”
深厚的真气将声音化作声浪,层层叠叠蔓延开去。震耳欲聋的声音使闹事的学生家长头晕目眩,校门外树上的麻雀五脏俱碎摔在了地上。
声浪过了几秒后才彻底消散,安木兮来到夏淳身边拍了拍他驮着的后背:“差不多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
“你是什么人!”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我们要讨个公道!”
安木兮站到了夏淳的身前,面相学生家长拱了拱手道:“在下恒山派掌门人安木兮。”
学生家长看了眼安木兮又看了眼院门口墙上贴着的“优秀师资团队”画像,第一张就是恒山派掌门安木兮,众家长确认后便吹胡子瞪眼的把安木兮围了起来。
“你就是校长?五年前我把孩子送到你们学校,你们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恒山派就业率百分之百,现在呢?耍我们玩呢?”
“牛皮吹得挺大,学费收的挺高,现在落得这个结果,没法收场了吧?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把你们学校拆了!”
“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为了让孩子以后有个好饭碗,供孩子上个好学校也是砸锅卖铁,现在孩子变成无业游民了,仗着自己练过武心气还高了,不肯下地种田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啃老我也认了,但就是啃老那也得有的啃啊!”
“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安掌门镇定道:“我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
赵教头道:“大家放心,安掌门...一向守信用,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安掌门知道赵教头在暗示自己,也回头没有与他说话继续和学生家长交涉。
“各位学生家长,我安木兮在此承诺,只要从我学校毕业的学生,他们以后的工作都会有着落。”
“安某和其他门派的掌门有深交,没有找到工作的学生我会安排他们去其他门派的校招,如果有想要考研的,考本校的减轻难度,录取的研究生我亲自来带,想考外校的我也会替各位联系,一个月后我会在恒山派安排六个门派的联合研究生面试。”
“如果各位还信得过我,我定会为学生安排,义不容辞。如果各位家长信不过我,我也可以返还二倍学费。”
“不知这个答复,各位家长可否满意?”
听了安掌门的话,众家长的情绪已经平复,一群人聚在一起商讨结果。趁着众人议论纷纷,赵教头笑眯眯地朝安掌门凑了过来。
“安掌门可真是舍得啊。”赵教头道。“他们的事解决了,我的事怎么办?”
安掌门皱起了眉头,先是横眉冷对,对视片刻后紧绷的身体突然颓了下来。
“赵教头的缺,我一定会找人补上。恒山派百年基业不易,只望赵教头高抬贵手。”安掌门妥协道。
“好!”我相信安掌门的为人。“不过...不是一个,我要三个!”
“你....”
就在安掌门欲发作之时,学生家长那边突然乱哄哄的。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家长代表走上前来开口质问:“你怎么证明你能说到做到?”
“这...”安掌门一时语塞。
“骗了我们一次还想再来一次?”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一定是还想骗我们!”
“今天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就把学校拆了!”
面对众人的声讨,面对一张张“吃人”的嘴脸,安木兮突然感觉到面前的事物开始恍惚摇摆,耳多发鸣。就在他快要晕倒的时候,身后的赵教头扶住了他。
“安掌门,决定好了吗?”
赵教头的笑容中充满了阴险,他邪魅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抵挡的压力,安掌门敌不过他,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赵教头走上前去,拍着手大笑道。“各位家长不要慌!”
“我御龙卫总教头赵子礼愿意为安掌门担保,如果他做不到,你们的损失我来赔偿!”
这场风波终于随着赵教头的承诺平复了,安掌门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
“掌门,我们走吧。”夏淳道。
安掌门朝夏淳点了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朝门派的大门走去,一个失去了如同儿子的爱徒,一个几近毁了一半的基业,太阳已经升起,天边还挂着残月,两人哪里还像什么江湖名宿,分明是两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这些日子,你去避避风头吧!”安掌门道。
“嗯。”夏淳低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