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冷雪
华盛顿边郊，葡萄籽庄园
天边的夕阳失去了粉红的色彩开始变得暗淡，战斗也随之逐渐接近了尾声，是以猞猁的覆灭作为最终结果。少了领队月皿的猞猁像是一群无头苍蝇，纷纷被逐个围杀，只留下满目狼藉的庄园，东倒西歪的葡萄架以及散落一地的硕大的葡萄。而琥珀的队员们则是很有操守地将这片地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敌人的尸体被各自的对手所吸收以作战利品。
“队长！你没事吧？”几名队员凑向身受重伤的麦吉这里，将其扶了起来。
“咦，我还活着吗？”麦吉由于嗓子里带血说话都变得有些沙哑，他没想到曼卓会留他一命，虽然那一下也差点就葬送了自己。
远处的英黎坐在一块石头上十分粗暴地啃食着一串葡萄，丝毫不顾自己脸上的灰尘与嘴边的血迹，刚才的高强度战斗令得他损失了大部分的能量，但月皿和曼卓的尸体却是被一群琥珀的队员争先恐后地吸收了去，为的就是能够获得他们的能力——利爪和肢体增强。
“这群穷贱东西！”在心里暗骂了一通，英黎大口的咀嚼着手上被啃得不成样子的葡萄串，这点能量与一个进化体的尸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身为功劳最大者，他的成果却是直接被别人抢了去，而且由于大家都是队员，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况且自己作为已经拥有利爪的人，自然是要把这份能获得利爪的机会让出去，这让他心里如何能不窝火。
“英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阴森的声音。
“在，六介主。”英黎立马收起了自己刚才看着他们的凶神恶煞的模样，转头果然看见一名头上披上黑色斗篷的人，那人一身黑衣，站在天色渐晚的角落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这蠢货，仅仅是这点程度就暴露了自己。”
“属下愚钝，但属下是迫不得已才激活了体内血脉的。”英黎单膝跪地，低着头回复道。
“灭口了吗？”那名黑影说道。
“六介主放心，那两人已经被吸收了。”
“其他在场的人呢？”那名黑影又问道。
“这…其他人都有各自的战斗，应该不会看到，况且现在属下身为他们队内的一员，不太好动手。”英黎似乎是因为黑影的提问愣了一下，只得勉强应答。
“风声一点都不能走漏，计划尽早实施吧，这张令牌你收着吧，简泰克的人会认识的。”黑影中突然飞过来一张类似于工作牌的东西，英黎慌忙两手借助：“是，属下明白了。”再度抬头，那名黑衣人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英黎！”远处传来麦吉的声音。
英黎转过身，同时将令牌揣进了兜里。
“走了！”麦吉朝着他挥了挥手，便掉头带着一群人上了车。
英黎见状，便也不再迟疑，几个箭步窜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次我真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不然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地被淘汰了呢。”麦吉单手发动了车子，感叹道。
“是啊。”英黎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并没有怎么在意麦吉的话，只是两眼透着些阴冷地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华盛顿赫家庄园12号
“好啦，我们今天的补习就到这里了。”李柉柉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很轻松的工作，却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面前的这个肥胖过度的小男孩根本不听自己辛辛苦苦教的内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敏感，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狐臭与奶臭味，刚开始倒还好，但时间久了总有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此时房门推开，仆人走了进来：“真是辛苦你了老师，要不要晚上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谢谢，不必了。”李柉柉拎起了包，微微鞠躬后就打算逃离这片空气污浊的地方。
“哎？老师，留下来嘛。”男孩嘟起了嘴，殊不知自己的脸上的肉本来就把嘴挤得像嘟起来一样。
“谢谢你的好意了，老师回去再吃。”尽管心里很恶心，但李柉柉还是很有礼貌地婉拒了男孩的邀请：“老师明天还回来的，今天学的内容自己好好复习哦。”说罢便离开了这个房间，走到门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和了一些。
“哎呀小迪，这地面不是刚给你打扫过吗，又弄得这么脏。”屋子里传来仆人的声音。
“那么我就先告辞…”李柉柉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粗暴的敲门声，旋即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快开门！我回来了！”
仆人踢踏着拖鞋从屋内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开了门，李柉柉也借势走到门口准备离开。
门口买进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在入门后第一眼便捡到了可人的李柉柉，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您…您好。”李柉柉红着脸微微欠身。
“这是？”男人的声音突然小了一个分贝，与之前在门外的喊叫判若两人。
“这是今天刚来的小迪的补课老师。”仆人介绍道。
“你好，怎么称呼？”男人毫不怕生地伸出手。
“李…李柉柉。”李柉柉有些拘谨地伸出纤手。
“我叫赫生旬，认识你很高兴，柉柉老师。”面前这个自称赫生旬的男人很是自然地改了称呼，但却看起来礼貌十足。
“谢谢，我…我也是。”李柉柉低着头说道。
“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赫生旬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不…不必了，我先走了。”李柉柉不清楚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如此热情，只得硬着头皮抽出了被他攥着的手，挤出了包围圈。
走到楼下，李柉柉一手扶着赫家外围花园的栅栏一手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试图把刚才在赫生迪屋内吸收的空气全都吐出来。
“滴——”身后传来了轿车的鸣笛声，李柉柉转头，才看见罗挚的豪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身后，之间罗挚下了车，很有绅士风范的给自己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李柉柉挤出了一个笑容，上了车。
“怎么样，还满意吧？”罗挚调转了车头，一边问道。
“嗯...嗯。”李柉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要说，以小孩子身上气味难闻作为不顺心的理由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也辜负了他为自己找工作的一片好意。
“那就好。”罗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操心。
车子慢慢驶离了赫家庄园，而同时楼上阳台上的一双眼睛也被窗帘遮盖了去。
留恋的收回了目光，赫生旬深深吐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个新来的补课老师确实令人心动，只可惜已经落入了罗挚手里，这让他有些不甘心，就像着了魔一样，脑海中那个曼妙身影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再回想起刚刚握住她那娇玉般的手那种美妙的触感，赫生旬的心中就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得找罗挚老兄商量商量了啊。”
华盛顿艾德伦餐厅，员工宿舍
“哥，我回来了。”门口传来的甜美声音总是令人心头莫名舒适，李维原嘴角上扬：“欢迎。”
“今天又做了什么啊？”李柉柉心中的恶心感已经在路上兜风的过程中烟消云散，辛苦了一天的饥饿再度浮现了出来，于是她便十分期待地看向了餐桌上的饭菜。
“还看呐，赶紧坐过来，今天为了犒劳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李维原颇是宠溺地抚了抚李柉柉的头。
“怎么样，工作还满意吗？”李维原扒拉一口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嘛，还可以吧。”李柉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不愿说出来。
“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不用干的，你哥我又不是养不起...”李维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旋即改口道：“你看你这么晚才回来，一个女孩子，大半夜我也不放心，你好好上学就行了，我来养你，不用你工作，要不就把工作推了吧？”
“哎呀哥，你说什么呢？罗挚好不容易才帮我找到的工作，而且他还会接送我上下班的。”
李维原愣住了：“你刚才说，工作是罗挚帮你找的？”
李柉柉倒是不以为然：“是啊，我最近几期的黑色守望缴纳费用都是他通过关系帮我们免除了，还担心我们生活条件，才为我找了这么好一个工作。”
“你们该不会是？”李维原想起伊米那天交代他的事情，这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李柉柉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脸红着点了点头。
李维原手有些颤抖，他一开始就答应伊米的事，本来是以为李柉柉不会这么轻易地和别人交往，结果现在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得试探性地问道：“柉柉，能不能答应哥一件事？”
“行呀哥你说，只要别让我推掉工作就行。”看来妹妹并不认为自己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个...能不能，暂时先不要和罗挚来往了？”李维原断断续续地说出来的话让李柉柉瞪大了眼睛。他也清楚自己到现在这个时候再去这样要求有些过分，但毕竟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如果出尔反尔确实有些对不住帮了自己很多的伊米，但同样，答应伊米的同时他也要得罪帮过自己和妹妹的罗挚，可以说是左右为难。
李柉柉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为什么啊哥？不是哥哥说的让我挑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吗？怎么现在又这样？”
李维原叹气，劝说道：“伊米近期来找过我，他是黑色守望的通缉对象，而罗挚的父亲又与黑色守望高官有关系，你们经常在学校内碰面，伊米担心自己会暴露，所以找到我，希望你和罗挚能够保持一些距离。”
“你答应他了？”李柉柉不解。
“嗯...”李维原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为什么要答应他啊？罗挚对我们还不够好吗？”李柉柉的声音有些变味，带着些许责问腔调地问道。
“不是，我觉得伊米他...人挺好的，而且以前也帮了我...”李维原有些支支吾吾，到后来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你也帮了他啊，你们算是两清了，但罗挚这边呢？那天你去拳场被他救出来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那是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钱，现在好不容易我们有了报恩的机会，我才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我也是在为你分担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反倒要为了那个伊米去得罪我们的恩人呢？”李柉柉说着说着就有些梨花带雨，她也明白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明明自己的哥哥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自己却说出这么伤他自尊的话。
果不其然，眼角一撇，李柉柉看到了李维原那攥着筷子的手逐渐握紧。
“对...对不起。”李柉柉也地下了头，匆匆抹了抹眼泪，起身离开了饭桌。
李维原脸庞略微有些泛红，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为妹妹精心准备的可口的饭菜，提不起一点食欲。
华盛顿凡纳尔多小镇
“所以说，现在这里是没人喽？”伊米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克服胸口上的疼痛坐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躺了回去。
“嗯，除了你们几个参加检查站任务的，别的人应该是都去了，哦对，还有一个...”于旦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踌躇要不要说出来。
“还有一个？”伊米反倒来了兴致。
“就是...那名牺牲的队员的兄长，麦吉考虑到他的心境不好，就没让他去执行任务。”于旦的声音逐渐变低，显然是并不太想让伊米知道。
“这样啊。”伊米的漆黑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有些黯淡。
“你其实真的不用太自责的，第一次任务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你是第一个。”于旦连忙安慰道。
“他现在在哪？”伊米问道。
“应该在我们的纪念区。”于旦回答。
“纪念区？”
“对，那里埋葬着我们每次任务的牺牲成员，虽然大部分的组织都是直接把队友的尸体进行吸收利用，但是我们觉得那太不仁道，于是就专门搭建了这么一个纪念区。”
“进化体还会吃掉自己的同伴吗？”伊米有些吃惊。
“嗯，从能量利用角度来说，把尸体吸收掉确实要比埋葬更具有效率，而且有些进化体组织在深陷绝境时还会进行“献祭””
“献祭？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敌方有一名实在太过强大的进化体，而且这种差距是人数上无法弥补的，这时有些进化体组织就会选择献祭，几名队员主动献出生命供队伍里最强的那名进化体吸收，以达到短时间内增强战斗力的效果，献祭的人数则取决于对方那名敌人的强大程度。”
“真是残忍呐。”伊米心里有些发憷。
“一般使用献祭获得胜利的进化体组织，都会背负骂名，但那也只是一个名声问题而已。”于旦似乎也不能接受某些进化体组织这种惨无人道的做法，但并未表露出来。
“那个人，我要去找他道歉。”伊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旋即猛地呻吟了一声。
“你别起来了，还是好好养伤吧，没什么值得你道歉的。”于旦连忙起身安抚道。
“不行，我必须去跟他道个歉。”伊米的表情十分认真。
“...那好吧。”于旦见状，便不再阻拦，顺手从椅子上抄起麦吉的那件大衣：“披上吧，外面降温了，挺冷的，而且，稍微遮盖一下你这伤口。”
伊米愣了愣，微笑道：“谢谢你。”说罢披着大衣行出了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为房顶添加砖瓦，脚下原本冻得发硬的雪层也因为刚添的雪变得松软，寒冷的空气时不时地钻到胸口上的豁口给予一下刺激，这令得伊米裹紧了大衣。
沿着房屋逐渐往深处走，终于是见到了一片栅栏，围着一座又一座小型的墓碑，此刻围栏外正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伊米没有迟疑，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那人仅仅是斜眼瞟了一下伊米就移开了目光：“进化体也会觉得冷么？”
伊米迟疑了一下：“不会。”
“你当然不会，进化体嘛，连心脏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觉得冷呢？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这么的冷呢？伊米副队长。”那人的语气就像空气中飘的雪一样，平淡，没有温度。
“不用这么叫我的...”
“不，我要叫，就是你啊，伊米副队长，仅仅牺牲了一个我弟弟的任务的副首领。”那人转过头打断了伊米，虽然怨气很重，但伊米并不能从他空洞地眼神中看到任何恨意。
“我...对不起。”伊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的罪恶感令他如此。
“要是对不起能换我弟一条命的话，我愿意站在这说上一天一夜。”那人再次转回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座有些崭新和积雪的墓碑，淡淡地说道。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算手里的棋子少了一个，也很难注意的到吧？”那人愣愣地盯着墓碑，嘴上的话像是机器一般自动说出来：“你现在真的是在忏悔吗？还是在想着赶紧结束这场哀悼，然后回去忙你的庆功宴，毕竟这次任务只牺牲了一个人，你肯定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了吧？很值得夸耀吧？”
那人盯着伊米的眼球终于有了变化，一些温暖的雾气涌上了他的眼圈。
“我恨你，伊米，为什么只死了一个人？为什么只死了一个人还偏要是我弟弟？为什么只死了我弟弟？为什么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那人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像是神经病一样盯着伊米，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恨你，伊米，是你杀了我弟弟。”那人转过身，逐渐行向了大雪中。
伊米抬起头呼出了一口热气，然而还不待他闭嘴，舌头上就觉到了几点冰凉，那是雪融化的感觉。
低头打开了胸前的大衣，豁口处开始有些异动，触须已经有些安耐不住的想要重生了。
“这伤口，还真是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