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断很美好,现实总是很骨感,这句话正好印证了此时张养浩和嘉措的囧境。第二天,两个人从太阳初升忙活到新月乍现,将整个破帐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连生火做饭了灶台都拆掉了,却没有发现任何信物的踪迹。
“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张养浩朝着嘉措扯了一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燃起希望而后又被无情扑灭的滋味并不好受。
嘉措拍了拍张养浩的肩膀表示安慰,捡起地上整理好的包袱说道:“走吧时间不早,还要去山外搭个简易的帐篷,不然今天晚上我们俩就得露宿荒野了。”
张养浩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背上沉甸甸的行囊,走到羊圈里,想要把那只老羊也牵上一起带走。今晚独自把它留在这里,没有人照看,万一有野兽或者歹人出没,这只老羊估计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嘉措,快来帮我一下,这羊死倔不肯走,拽都拽不动。”不一会就听见张养浩在羊圈里高声喊道。
嘉措进到羊圈里,只看见张养浩死命地拉着栓羊绳,但老羊撅着四个蹄子,就是偏偏要往自己的窝里缩,一人一羊僵持不下。颈上的项圈因为拉扯而严重变形,勒得老羊两只眼珠子都往上翻白眼。
“这老羊在这里活了十几年,有了灵性,早就对这里有感情,都说倦鸟归巢、落叶归根,你现在要这么大年纪的它挪窝,它铁定不愿意啊。”嘉措打趣地说道。
“智取知不知道。”嘉措皱着眉头连忙上前阻止张养浩,在这样拽下去,这老羊估计就交代在张养浩手里了。
“稍等一下,我去做一个传说中的赶羊神器。”嘉措一溜烟地跑出羊圈。独留下张养浩和老羊相互尴尬地对视,老羊朝着张养浩“咩咩”地叫了几声,好似表达着强烈地抗议。张养浩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老真是厉害啊,年纪一大把,劲是一点都不小啊。”
“来,来!”嘉措右手里手里多了跟杆子,上面用绳子吊着半截白萝卜。而左手里的半个萝卜直接塞到老羊的嘴里。这白萝卜在草原上可是稀罕东西,张养浩也没吃过几回,也不知道嘉措怎么变戏法似的搞出来的。
老羊噗嗤噗嗤卖力地嚼着白萝卜,萝卜丰富的汁水从它的嘴角不停地滴落下来。没一会这段萝卜就被老羊吃完了,却见它先低下头意犹未尽地舔了几下地上还未干涸的汁水,而后抬起羊头眼巴巴的看着嘉措。
嘉措见状,知道老羊已然上钩,飞快地将杆子绑在两个羊角之间,半截萝卜正好落在老羊眼前。张养浩猝不及防,被老羊拉了一个趔趄,原来贪吃的老羊为了吃到眼前的白萝卜,已经直直的飞奔起来,跑出了羊圈。
“哈,哈,走了,走了。”嘉措见状忍俊不禁,拾起原先被他放在一旁地包袱,立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羊借着日落前的残光,奔跑在长满青碧翠草的山坡上。吃货老羊焦急鸣叫声和两个少年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快速翻上低矮的山头。
出了环山,两人拽住老羊,站在这片草原的制高点,极目远眺。巨大的落日已经半沉入地平线之下,耀眼的光芒侵蚀着一望无际的原野,翠绿被血红给侵占融合,使整个远方变成一片金碧的海洋。
张养浩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得呆若木鸡,他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天地的浩大无垠。蓦然回首,回望环山,自己何尝不是困在此处的小青蛙,每日蝇营狗苟,终年坐井观天呢。
“看那边!那里不错!”嘉措手指着环山外侧半山腰一处地方喊道。
嘉措的喊声打断了张养浩的思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块凸出山体的巨岩上斜刺里长出的一株草原上少见的翠柏。
“就在那个地方扎营。紧靠着那颗大柏树安家落户,能够在冬天躲避一些风雪。”张养浩点点头,表示赞同。
下坡疾如风,不一会他们很快就来到柏树下。两人先是把老羊拴在了大柏树上,解下赶羊神器,赶紧把吊着的白萝卜喂给了苦哈哈的老羊。
然后张养浩和嘉措就都立即行动开来,两人是搭建帐篷的行家里手,不一会的功夫原先的张养浩破落的小窝就在此处被还原了。
今天两人先是翻箱倒柜苦苦搜寻信物,然后又收拾行囊打包搬家,最后翻山越岭重新落户,早已筋骨酥麻,困顿不堪。虽然时辰还早,但还是敌不过睡虫上脑,两人都没有洗漱,只是裹着几条毛毯,匆匆合衣而眠便昏睡过去。
柏树下的老羊快乐地啃完萝卜后,仿佛突然醒悟过来,开始扯着绳子绕着柏树不停地走动。似乎自己知道无法挣脱后,老羊不安地朝着原先羊圈的方向“咩咩”的叫着,叫声里透露出一丝懊恼和后悔。
张养浩睡得很死,朦胧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透过纠缠着不肯分开的眼皮眯了一眼,这一看便把他吓得不轻,顿时浑身汗毛倒竖,睡意全都化成了冷汗被排出了体外,立马清醒了过来。
推醒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天夜里梦魇里的那个中年女人,样貌依旧十分模糊,让人分辨不清。今天她跪坐在张养浩的身边,纤细的手里端着一只水晶盘子,盘子里放着切好的白嫩萝卜片。女人俯下身来,将盘子轻轻地推到张养浩的脚跟边,侧掌一指示意让张养浩享用。
张养浩一看便想到又是那只老羊在搞鬼,老物成精,相必这老羊活久了便有了通灵之法了。但是前天这个家伙趁自己身体虚弱之际,差点把他拖入梦魇里生不如死,今天又潜入他的梦境肯定意图不纯。
只见中年女人再次将盘子往前推了一推,然后撩开披散在后背的长发,露出了脖颈上的项圈。中年女子依旧不言不语,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项圈,轻微扯了两下,示意张养浩帮它将其摘除。
张养浩壮着胆子,恨声说道:“那天晚上你还想置我于死地,今天还想求我放了你,怎么可能,想都不要想。”
中年女子闻言,惊慌地抬起头,在胸前连连摆手,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手势和动作。
看了半天的张养浩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那晚意图伤害他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朦胧女子。所谓一命两灵,兽类通灵之后一个生命体中有两个灵魂,张养浩估计那只老羊虽有灵智单仍未完全脱离兽性,所有才会有这种情况的出现。
女子见张养浩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高兴地不停拍手,而后撩开自己的外裳,袒露出仅着薄纱的胸脯,环起双手做了一个怀抱婴儿哺乳的动作,示意自己曾经还奶过张养浩。
这只羊虽然灵智已开却,却不懂人情世故,张养浩面子也薄,顿时觉得尴尬不已,但胸中却有感激之情激荡,难怪那夜里一开始对这女子还有亲近之感。
女子的笑靥还没停留多久,又似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眉头又紧蹙起来,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项圈,不停的笔划着。
当张养浩看着女子的动作,尽力体悟她的意思之时,却瞥见她的手指上的皮肤开始溃烂,隐约可见白骨,脸庞也开始变形,不断变长,越来越像羊脸。
张养浩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已经相对镇定了一点,他知道老羊兽性的一面又要开始作祟。
“嘉措、嘉措、快打我,狠狠地打我。”张养浩不停的呼救,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在真实的世界里,要想离开梦境必须借助外力。趁着老羊还没有完全转换灵识,无法立即对自己展开攻击,自己才有脱身的可能。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嘉措从睡梦中被硬生生吵醒,听得张养浩的呼唤,朦胧中本能地用力掐了一下养浩的屁股。
张养浩疼得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捂住自己没有多少肉的臀部,“你下手也忒重了吧”。说罢,也不再和嘉措计较,冲出帐篷,飞奔了出去。
月光下,老羊两条前腿跪地,两眼老泪纵横,“咩、咩”地叫个不停,不停地朝着原来张老太婆住处叩首。
“这羊果然成精了啊!”一起跟出来的嘉措,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叹道。
张养浩见状,也不言语,反身回到帐篷里,从行囊里抽出一柄菜刀,提着径直向老羊走了过去。
嘉措不敢上前,却以为他要杀羊,连忙叫喊道:“百兽都有慧根,杀了它不吉利,要是化作了怨灵,和你纠缠不休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刀光一闪,老羊颈上的项圈被张养浩劈开,“啪啦”一声掉在地上。老羊得到了解脱,回首向张养浩点头示意,如一道白色的流光奔了出去。
张养浩向嘉措一扬手,两个人心意相通,默契十足,一同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