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悔恨、苦涩,多种情感交夹在一起,孔思华此时的心情根本就没办法用笔墨形容。
孔家历代都是杏林中的一个大族,孔思华的爷爷更是有一代针王的称号,皇宫中的很多御医都是孔老的弟子,孝感公主因为从小患有气疾,要不是靠着孔老一手医术保命恐怕早就夭折了,孔思华也因为爷爷的关系从小就跟着爷爷进宫出诊,早就把那个患有气疾的小女孩当做妹妹,所以从林申那边得知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竟然胡乱给孝感公主治病也是怒火中烧,想都没想就跟林申去找李初一的麻烦。
孔思华自然也听过李初一的纨绔之名,极其看不起李初一,特别是听到诸葛大力在那边吹嘘李初一拜钟老为师更是把李初一当做江湖骗子。
当然,他也看不起绝大多数人。这和他骨子里的狂傲有关系。毕竟年仅二十就是远近闻名的“小针王”他有骄傲的资本。
其实,孔思华和李初一并没有什么难以化解的仇恨。
之前,他也就是看李初一不顺眼一点儿而已。
在孔思华看来,狂妄分两种。
身怀真才实学的狂妄,那叫自负。有才能的人,哪个没有点儿小脾气?
还有一种无才无能的狂妄,那就叫自大。很显然,在孔思华的眼里,李初一就属于这种货色。
本以为随便教训一下这小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才随口定下了这场比试。
孔思华也只是当李初一说说而已,以为这个纨绔不过是为了一时的面子,毕竟男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承诺些超出自己承受范围之外的事情。
回来后也忘了这件事情。
今天李初一有胆量找上门来,让他很是意外。
今天李初一施展出那种神乎其技的‘一针’针法,更是让他非常非常的意外。
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竟然真的会药王十三针。绝不是徒弟口中所说的乱扎一气。
那样的出针方式,那针尖在内力的贯注下在人的会出现轻微颤动幻影,如果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再加上患者的表现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事实。
这个男人会杏林中最顶级的针法,药王十三针。
不懂中医的人,绝对不会明白“药王十三针”的意义。
无数的针灸大师都对其神交已久,并给予其‘天下第一针’的美誉。
可是,那诡异的行针路线和高难度的用针方式,已经让这种绝学失传已久。
数百年间,除了钟老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个人会这种针法。
现在,第二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竟然是一个纨绔子弟,这让孔思华难以置信,一切宛如梦中,却又不是梦。
如果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一定会让无数人为之疯狂吧?
“这种针法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纨绔头上?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孔思华看着李初一,心里想道。
“师父,你怎么会输?这不可能啊。”
“就是啊。他的针法一点儿都不好看嘛。”
“那么快就能治病吗?很让人怀疑。”
师父主动认输,让孔思华那些同样心高气傲的学徒没办法接受。在他们看来孔家的医术是最厉害的,所以一个个地出声争执道,想要孔思华改变主意。
孔思华连呵斥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针灸高不高明,难道要从表面上好不好看来决定?
这群蠢材!
“你们都出去吧。”孔思华挥手说道。
有人还要争辩,被孔思华眼色一扫,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勇气。
转眼间,孔思华的那些徒弟,元宝以及患者们全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李初一和孔思华两个人。
“这就是药王十三针?”孔思华问道。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是的。能够看出来,证明你的眼光还不错。”李初一笑着点头。
孔思华一脸苦涩,说道:“眼光好有什么用?我还是败给你了。没想到真的是药王十三针。”
“五禽针法也不错。不过,你还少些磨练。”李初一说道。可能这小子走得太一帆风顺了,所以缺少了点儿临危镇定的功夫。
“是啊。爷爷整天教导我,人外有人。我现在明白了。”孔思华说道。“你开个价吧。”
“开个价?”李初一疑惑地问道。
“针王那块匾,是我们孔家的传家之宝。我不能把它给你。你开个价。我买下来。”孔思华说道。
李初一的眼睛眯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孔思华。
看来,他缺少的不仅仅是磨练啊。
“你想要多少?一百两?”孔思华被李初一这样的眼神看地很不自在。心神慌乱间,竟然主动开始出价。
李初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二百两?”
李初一还是摇头。
“五百两?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孔思华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拿自己的钱,去买自己的匾。这种事儿传出去,他孔思华的名誉扫地。
虽然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卖。那么大一块儿黄梨木都值这个价了吧?”李初一笑着说道。
孔思华的心脏猛地一沉,又是一肚子的悔意。后悔不该在李初一面前炫耀这匾的来历不凡。
“你开个价吧?你到底想要多少?”孔思华一脸着急地盯着李初一,宛如李初一夺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一般。
“我要钱有何用,我只要牌匾。”李初一终于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你-----”孔思华差点儿吐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孔思华知道,如果这匾让李初一摘走了。那么,他这家日进斗金的店也不用开了。更重要的是,孔家神医世家的名声也彻底毁于一旦。一想到这里全身不寒而栗。
“赶尽杀绝?”李初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懂。算了。我也不想再给你解释了。懂了,就懂了。不懂,就不懂吧。是你自己把匾取下来给我,还是我自己找人过来摘?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孔家的人说话自然是算数的。这匾,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间响起。
紧闭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银色长袍,鹤发童颜的老头子满脸红光地走了进来。一脸笑意地看着李初一。
看到老人突然进来,孔思华大是吃惊。
“爷爷。”孔思华恭敬地叫道。
“思华,我无数次的告诉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知道了吧?”老人看着孔思华说道。
“爷爷。我错了。”孔思华满脸羞愧地说道。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思华,你还年轻。现在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个价值不是一块牌匾能比的。”老人一脸笑意地说道。
没有呵斥和教训自己的孙子,而是一味的劝解开导。
“是。爷爷。”孔思华答应着。
老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李初一身上,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奇珍异宝。
“年轻人贵姓?”老人突然间开口问道。
“姓李。”李初一回答着说道。心想,这看起来一脸仁慈的老人应该就是孔思华的爷爷,一代针灸大师孔药楠了吧。
“姓李?”老人认真地想了想,又仔细地在李初一的眉眼间打量了一番,问道:“李铮是你什么人?”
“李铮正是家父。”李初一如实回答道。心里暗自吃惊,没想到这老头竟然一下子就猜出自己的出身。
“看你脸色,你的天阴八脉被压制住了?”孔老爷子看着李初一道。
李初一大吃一惊,他体质不佳的问题,在这些高明的中医面前根本就无可遁形。可是没想到孔老爷子一眼便能看出问题所在。
“不用惊叹,老夫能看出你天阴八脉的问题是因为在你小时候我就替你看过这个毛病,只是老夫也无能为力”孔老爷子看出李初一心中所想道。
“多谢前辈,晚辈能压制天阴八脉全靠家师。”李初一恭敬的施礼道。
“嗯?刚才我在门外听你们说过,你会药王十三针?难道你的师父是钟南老先生?”
“没错,钟老正是家师,药王十三针晚辈也只会前八针。”李初一解释着说道。
“难能可贵啊。难能可贵。你这么一说,我这老头子倒是有些期待了,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手神技了,入土之前能够再次看到天下第一针真面目,死而无撼啊。”孔药楠笑呵呵地说道。
“前辈言重了。”被人这么推崇,李初一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你们的赌注,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我们孔家的人愿赌服输。我已经让人把匾给摘下来了。你回去的时候,就把它带走吧。”
“爷爷。”孔思华满脸痛苦地喊道。他知道,这匾的失去对爷爷代表着什么。
李初一看着孔药楠一脸坦荡的胸怀气质,心里暗自感叹。和孔药楠老人比,孔思华实在是差地太远了。
“我们年轻人喜欢开玩笑。哪能真得收走如此厚礼?”李初一笑着说道。
因为对这个老人的崇敬,李初一决定放弃之前的坚持。
“不。你一定要带走。”孔药楠坚持着说道。他上前两步,更加靠近李初一一些,说道:“是你的。你要坚持。”
“这-----”
孔药楠打断李初一的拒绝,说道:“我们孔家的人比拼针灸之术输给你了。这针王的牌匾挂在哪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胜了思华,这针王自然是你的。”
孔药楠的眼神突然间变地异常明亮起来,豪情万丈地说道:“不过。三日之内。我将登门挑战。到时候,你我再比一场。如果我输了,你可以任意要求一件事情。我赢了,这匾我再让人扛回来。”
针王的话也激发了李初一骨子里的傲气,他大笑着说道:“好。那我就静待针王前辈光临了。”
孔药楠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我不是针王了。你才是。”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很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