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姬霍地一下警觉起来,出屋看了一下远处黑暗中的火把后,提起了钱袋子:“呵,江彬这畜生回过味,派人来了。娘,我们走。”
把钱袋子和一些干肉条交给了毕氏,来到马棚牵出两匹马,穿好披风扎紧腰带,然后把青子藏在风衣内,将胸前披风的口子扣好。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有了“咻咻”的刺啦声,马姬吃了一惊,拉着毕氏慌忙躲在马槽后面。
射来的箭头上裹这油布点着火,扎在屋顶上的瞬间立刻引燃了屋顶。一时间火光四起,守护的边军敲响了警钟。
林总兵带着一些军士退进了院子,不停地有军士中箭倒下,哀嚎声一片。
夏园前后的院子也遭到了袭击,燃起了大火。军士们冲出了院子门,纷纷聚拢在夏园四周。怎奈来箭密集,不一会,院子四周便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片。
马姬牵出来的两匹马已经中箭倒下了,看着哀嚎的军士们,马姬顿感无措。
林总兵冲到马姬身边,他的右肩重了一支箭,脸色铁青。她拖着马姬躲到的院墙下面,急急地道:“娘娘,院门已经被箭封死了,都是重箭,冲不出去的。你看如何是好?”
马姬面色凝重,抿着嘴一声不哼,情况是明摆着的,林总兵不说她也知道。
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天空不断有箭雨飞来,一阵一阵的,火光中不断有军士中箭倒下……
马姬他们在院墙下已经藏不住了,火势太猛,滚烫的炙烤,让青子感到自己要被烤焦了……
“进屋子,快!”马姬当机立断地道。
林总兵楞了一下,道:“屋子里烟熏火燎的,进去就是个死啊!”
烈焰中,马姬急急地推了他一把:“告诉弟兄们,屋子后面都有窗,进屋以后跳出窗外,从后山方向撤。”
林总兵明白了,朝军士们喊道:“弟兄们,聚拢过来,用盾牌掩护娘娘她们退到屋里去。”
军士们呼啦地围上了马姬她们,举着盾牌掩护马姬她们往屋里跑去……
但是,他们所举的盾牌是用藤编的,抵挡一般性的箭还行,对于重箭的攻击就勉为其难了,不断有重箭射透了盾牌……每一步都有军士倒下,几乎每一张盾牌都中了箭,被火引燃了……
马姬懵逼了,这么密集的重箭,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人家就是要斩草除根啊!唉,即使没有被箭射死,烟熏火燎的,她们母子也要被烧死啊!
林总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行将马姬朝屋里推去:“快啊,只有这一条生路了!快走,再晚,屋子烧塌就跑不了了。小树林那边有马,我们的马都在那儿…………”
说话间,一支箭穿透了盾牌射在了林总兵的背上,他一下子扑倒在了马姬胸前,嘴里的鲜血喷了马姬一脸……
血顺着她脸颊流进脖子里,滴在了怀里青子的脸上,滴进了他嘴里,腥腥的;黑夜里的火光、哀嚎的哭喊、重箭“咚咚”落下声交织在一起,让他胆战心惊。
真是命运弄人,今天还是要死啊!他绝望了,想起上次死的太憋屈,他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林总兵缓缓地跪在了地上,眼睛不甘地瞪着。房子在燃烧,重箭仍然像雨一般射来,士兵们纷纷中箭倒下。
青子的大哭惊醒了马姬,懵逼中,已被簇拥着她们的军士推进了屋子里面……
一眨眼,掩护的军士一个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屋子门口横尸一片,屋里就剩她们三个活着了……
或许是青子的哭声吸引了外面的攻击者,箭来的更猛了,“咚咚”落在屋顶上,有的穿透了屋顶,落在了炕上……
屋子里已经烟熏火燎,连炕上的被子也燃烧起来了。
马姬慌忙地扶着毕氏跨出窗外。
临跨出窗前,马姬掀开胸襟,对青子吼了一声:“不准哭了!”
这声音和语调与费紫茵无异,仿佛费紫茵在斥责他,青子吓了一跳,察觉到自己似乎还不会死,便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不哭了。
没了青子哭泣声搅扰,马姬的神情安然了许多,她牵着毕氏的手,借着燃烧的院子遮挡住来袭者视线的档口,往黑暗处跑去……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轰响,扭头看了一眼,是屋子烧塌了……
好在她们已经脱离了火光映照区域,折弯向小树林跑去。
跑,拼命地跑。但是,毕氏已经跑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
马姬也累得快虚脱了,她咬着牙,拖住毕氏的手继续往前跑:“娘……咬咬牙……就到了……小树林……有马。”
果然,小树林有马,有许多马。
“娘,来,上马。”马姬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把毕氏托上马,关照她道:“别怕,脚蹬住马镫……对,你只要抓住马鞍上的把手就行了,别管马。”
她把这匹马的缰绳拴在自己要骑的那匹马的马鞍后面,然后上马,立刻狂踢马腹催马朝林子后面奔去。马刚窜出去不就,只听得“噗噗”一阵乱响,马屁股后面的林子里扎下了一堆箭矢,还拴在树干上的马嘶鸣起来,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一大片……
应该是袭击者察觉了。
顾不上查看后面的状况,马姬催马狂奔了起来。
紧跟着又一波箭雨倾盆而下……
马姬催马一口气跑出了几里路外,回头望,燃烧的夏园依然火光冲天……
她们不敢停留,摸黑向南而去。
就这么放马跑着,一直处在黑暗中,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借着月光倒也跑得很顺。
又走了十几里地,才敢放马缓缓的走。
“我们……去哪里啊?”毕氏终于有了问话的机会,依然心惊胆战地把着马鞍的把手,死死地攥着。
“应州,姥姥家。”她简略地答着:“然后我们去宁夏府。”
“你认识路啊?”毕氏还是担心:“别走岔喽……”
“没事,这一路都是平地,我们一直往南走。今天的月亮很好,只要有月亮,我不会迷路的。”
“这江彬可真是狠毒啊!”毕氏说出了心中的后怕:“这些守护我们的士兵可都是边军,是跟他多年的部下,他杀他们像劈柴一样,一点也不手软啊!唉,你若听他的,也不至于有这么吓人的一出吧……”
马姬掀开衣领,看了一下怀中的青子,抹掉了他嘴唇上的血迹,开口打断了毕氏的话:“这些来杀我们的人不是江彬的人,江彬他们没有重箭。是朝廷上那些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干的。我其实是气糊涂了,江彬的话是真的,皇上让我走也是真的。我……是不舍得离开皇上,想赖在家里,好让皇上随时召我回宫。但是,江彬说要杀青子的圣旨是假的,他就是要逼我离开。”、
“是这样啊。”毕氏明白了,却有了新的疑问:“江彬这是为什么啊?”
青子猛然间醒悟过来,马姬分析的对啊,自己这么就被吓懵了呢?
“逼我离开呗……”马姬心烦意乱答道,重新掩好领口。
“哦。”毕氏应了一声,心事重重。
很快,她们就没入在黑夜里……
凌晨时分,她们到了一处像是牧场的地方,举目望去,一片开始泛绿的草地展露在地平线上,晨霭中的毡房飘起了缕缕炊烟,一派安宁的景象。
她们已经又饥又困、又冷又乏。
在一处毡房前马姬下了马,站在毡房门口喊了一句话。那句话青青没有听懂,不应该是汉语。他想起了文献记载:马姬会流利的鞑靼语,这家人家应该色目人。
从毡房里出来了一个高鼻梁女人,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也说着青子听不懂的话。马姬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回到了毕氏身边,把她从马鞍上扶下来:“我对他们说我们遇上强盗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逃了出来。我租了他们一辆板车,把我们送到应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