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学家孙鸿儒在考古工地指挥考古作业,一不留神,脚踩在了一块石头上,一头栽下了深深的墓坑。
同事们慌忙赶到他身边,他满脸是血,已经没有气息了……
灵魂出窍了,人变得轻飘飘的……
看着同事围着他悲戚戚地大呼小叫,他也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
他很瘦,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苍白的脸上眼窝深陷,鼻梁高高的,山羊胡子很漂亮……
有说话声从天际传来,嗡嗡的,带着回音,细细听似乎是西南或江淮官话的发音,如同昆曲中的对白。
“哎啊,疼死我啦!”声嘶力竭的呼喊。
“用力!时间太长了,快,用力!”焦急万分的声音。
“我……用……力……了……”竭嘶底里的呼喊。
“继续啊!头出来了!再用力啊!”依然是焦急万分的声音:“快啊!”
“嗯……”再一次切齿屏息的用力……
他察觉到了光亮,或许是人间的回光返照吧。渐渐的,天空出现了红霞,金星闪耀……
身体承受着挤压,头被人抓着,身体有了凉飕飕的感觉,应该是进入了地狱的通道……
“完了,是脐带打结了!”一个慌乱的惊呼。
似乎凉意更浓了,地狱,想必是寒冷的……
“有救吗?”一声绝望的哭泣声。
哎呀,吵吵什么啊?地狱是可以吵吵的地方吗?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心情不好,一点点的声音都让人心烦。
却不料后背突然挨了一巴掌,地狱也流行打煞威棒吗?卧槽,真疼啊。他心脏剧烈跳动,怒了,喊叫起来,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声。
“总算救过来了!”有女人惊喜的叫声:“是个小弟弟!”
怎么回事?他疑惑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视觉是模糊的、气息是血腥的,嘴巴已经不能表达语言,只会啼哭。
自己成了一个新生儿?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没错,像藕节一样的手臂就是属于他的。
嗬,看来自己已经重新投胎成功了。奇怪的是,他怎么对自己的上世记忆犹新呢?
他被放在了木盆中,盆里的水温很舒适。想起了自己的截瘫,他动起了四肢,感觉很轻松,没了有心无力的感觉。他兴奋地蹬了一下腿,血水溅到了接生婆脸上。
“嗬呦!”她惊喜地叫了一声,擦了一下额头,看着他,脸上笑吟吟的:“哎呦,看这孩子,命真硬,脐带打结还能活下来,啧啧,我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这还是头一回呐。少奶奶,您大喜啦!”
看着给他洗澡的接生婆,模模糊糊的,像是一身明朝的袄裙装束,忽然他醒悟了,她们说的是明代官话。
傍边炕上的产妇虚弱地斜倚在炕头棉被上,炕下的火时隐时现。在喂她吃糖水荷包蛋的老妪听了接生婆的话,看了一眼婴儿,笑盈盈地道:“这孩子天庭饱满、耳门大,哭声像打雷,刚生下来就睁开了眼睛,手舞足蹈的。呵呵,龙生龙、凤生凤,还真不一样啊!”
产妇听她这么说,她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澡盆里的他,心有余悸地道:“他怎么还在乱动?那来这么多的劲啊?”
接生婆笑:“外甥像娘舅嘛,武……”
……
洗完,她将包裹在蜡烛包里的宝宝递给炕上的那位产妇:“少奶奶,今天是正德十二年二月初九,是他的诞辰日。您记住喽。”
“折磨了我一宿,怎么忘得了啊?”产妇接过宝宝,抱在怀里看着,疲倦的眼睛、惨白的脸色浮出了欣慰的笑意:“呵呵,还真睁着眼啊?儿子啊,好好看我哦,我是你娘。你在你娘肚子了拳打脚踢的可真折腾,疼死你娘了,将来看不能忘了娘哦。”
他楞楞地看着她,闻到了他记忆中母亲的体香。这是他这一世的娘,影像模模糊糊的,感觉很漂亮,似乎像他前世的夫人费紫茵……想到是她,感觉说话的声音就是费紫茵!他的心颤了起来,命哦,就是这么在劫难逃!这个恶毒的女人,难道这辈子还要与栽在她手里?
一旁的老妇似乎在对她说什么,看她们笑嘻嘻地看着他,他忽然醒悟,如今的他已经今非昔比,是她们的宝贝,费紫茵成了他的母亲,成了一个整日为他操心操肺的人、成了一个把他捧在手心的人。难道是老天爷垂怜他上世受到的不公,让她来补偿了?呵呵,如此,他就是她的孽债啊!嗯,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她、虐待她,多给她惹些麻烦,做个称职的讨债鬼。
他的心情大好。
从接生婆说的他的诞辰时间推断,他确认,现在是公元1517年3月,他穿越回明朝正德年重生了。
他咧嘴笑了。作为明史专家能够亲身体验明朝社会生活,呵呵,三生有幸啊!
“哎呀,娘,他听懂我的话了,冲我笑呐!”产妇很惊喜,朝老妪嚷道。
原来老妪是他姥姥。姥姥探过身来,伸出一个手指摁了摁他的腮,笑:“好好玩噢。”
被她摁的不舒服,他咧了一下嘴,舌头吐了一下。
“宝宝饿了,要吃吶。”姥姥呵呵笑道。
“饿啦,小不点……小青子!来,乖乖地吃吧。”产妇笑着对他道。解开胸襟扣子,喂他奶喝,接着惊叫一声。
“怎么啦?”姥姥问。
“这个急吼吼的小东西,他咬我……”
“呵呵,他还没有牙呐……就是劲大。”姥姥笑呵呵的。
青子?她叫自己青子还是亲子啊?像是小名哦。他很得意,这次小小的报复只是开始,呵呵,孼缘再续,来日方长。现在,他还真饿了,大口地吮吸起奶来……
“那……少奶奶、太太,我就走了。”接生婆朝她们躬腰道。
“孟嫂,别急着走,我哥一会儿就到,你等着拿赏钱吧。”产妇对接生婆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就继续在这儿多呆几天,帮我干干活,工钱的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接生婆犹豫了一会,答应了,道:“那我就再留几天。我给你熬点红枣小米粥去。红枣能补血养气,和小米放一起煮粥,最滋补了,正适合你产后喝。我去了,有事您叫我。”
她端着澡盆子往门外走,姥姥给她推开门,又把门拉上。
门在南边,炕上向南的墙有扇窗户,产妇隔着窗户纸隐隐约约地看着接生婆在院子里倒掉水,进了左边的灶头间,又盯着院子门口的两个士兵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娘,你去院门口看一下,哥叫来的纹身师傅到了没有?关照一下士兵,不然士兵拦着他不让进。一会青子吃饱了就会睡,要在他睡之前把青刺好的。”产妇担忧地回头看着姥姥,嘴里嘟囔道:“这个时辰他该到了。”
姥姥皱起了眉头:“姬儿,纹身急什么?青子那么小,那会弄疼了他的。”
“那是皇上吩咐的,”姬儿叹气道:“是今后相认的记号。”
“这皇上也真是的,连自个的儿子都不想养!”姥姥十分的不满,口气颇有怨言:“整天花天酒地的,就没有个皇上的样!”
姬儿漂亮的脸蛋蒙上了晦暗,白皙的肤色由于疲惫如同白纸一般。
楞了一会。她喏喏地为皇上辩解道:“皇上说,生在帝王家的男人都是短命的,他不希望他的子嗣短短的一生像他或者像他爷爷一样被束缚在皇宫里,不是被大臣们驱使着干活累死,就是被被大臣们的唠叨话烦死。他想让他活得潇洒,在外面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所以,他就借着言官诽谤的由头把我送出了宫,还让江彬派了这么多边军保护我。他说了,他一定会找我们娘俩的……希望这个日子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