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队伍一路紧赶慢赶,中途倒也没再见到什么意外,等到黄昏时候大雪渐渐消歇,整个押送鹰隼的队伍像是一条匍匐前进的蛇,终于钻进了山中。
“大哥,看来今夜需在此处落脚了。”安二四下寻了寻,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几处枯树枝桠从雪中偶尔探了出来,像是再告诉人们那里已经是山坡了。
“二弟,你时常在营州走动,这山谷里可曾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李隐翻身下马,安二和严庄都滚了下来,后面的族人也就放慢了车子前进的速度。
“平日里倒曾过这山谷,只是如今到处都是大雪,也分不清东西了。”安二用脚踏了踏身下的雪说道,“记得这里该是有个山洞,也不知道走过了没有。小庄,你觉得咱们已经走了多少路程?”
“一里,或者两里。”严庄仔细想着,“这路上雪厚,走起来就觉得慢,又或者走了三里也说不定。”
“嗨。你这说的,不是和没说一样。”安二苦笑道,转头对李隐说道,“大哥,咱们再往前走走,若是找不到那山洞,今夜就只能在这谷中住下了。咦,小庄,你在干什么?”
“嘘!”严庄做了个禁声的表情,拉开了手上的弓,李隐和安二放才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只野山鸡在那雪地里啄个不停,“捉住了他,今晚给大家熬汤喝。”说着勾住箭弦的二指一松,一只羽箭倏然射出。
那野鸡似乎听到了箭声,突然扑腾了翅膀,飞到了几米开外的树枝上,蹬蹭的枝上雪纷纷落下,野鸡四处瞧了瞧,似乎并未发现危险,啄了几啄,立在枝桠上一动不动,严庄待要瞄准再射,却被安二拦住。
“小庄,还是我来。”安二拦过弓箭,弯月拉满,瞅准那野鸡脑袋,一箭放了过去,随着众人一生喝彩,那箭已经射穿鸡头,将它死死钉进了雪里,就连车上的鹰隼见了,也不禁随之呼喝。
“怎么样?小庄?”安二拍着严庄的肩膀笑道,“要说读书,哥哥一百个也不如你一个,可要说这射箭嘛,你一百个也不如哥哥一个了。”
“小弟惭愧。”严庄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李隐,见李隐微笑着看着安二射出去的方向,以为他也为安二的箭术感到开心,于是对安二说道,“李大哥笑得这般开心,自从离了云妹子后,还是头次见到。”
“是啊。大哥,兄弟这箭法,可没给你丢人吧?”安二笑问道。
“二弟、庄弟,咱们今夜有住处了!”李隐欢然道,众人还不解其意,早见李隐拨开雪路,一路朝着箭去的方向奔去,众人呆呆的愣在原地,只待看发现了什么。
“小庄,大哥的病不会又发了吧。”安二紧张的问了一句,“这般大雪天,可如何是好。”
“安二哥,我明白了!”严庄见李隐奔去也愣了一愣,可旋即就明白过来,笑着对安二说道,“我看李大哥的病,可早就好啦。”
安二仍是不解严庄的意思,远远看见李隐到了前面一片白皑皑的山前,拔出背上长剑胡乱拨弄起来,最后挖来挖去,众人看见李隐在渐渐昏暗的白色雪光中,挖出了一片黑色的东西。
“是山洞!”一个族人喊道,紧接着众人便反应过来,随之不停地欢呼起来,原来李隐在前面挖出来的,不是黑色的山体,而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在这儿!”李隐手上动作加紧儿,已经挖出了一个供人进出的洞口,只见忽然消失不见,可人们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又已经出现在洞口了,李隐手上高高举着一只野鸡,远远的喊道,“二弟!你好大力气!这箭透过了雪层,已经穿进洞里来了!”
众人听了一喜,都撵了车上的鹰隼下来,引了车马往山洞口走去,那洞口已经李隐被刨的十分宽大,待到众人一起上手后,没多久就已经全部通开,燃起了火把进洞,原来内中十分广大,一应车马人员安置既毕,竟然还空着不少地方。
等到架子上的铁锅里咕嘟咕嘟的冒出香气,掌勺的人都给大伙儿都分派了野鸡汤肉,就连绑着的鹰隼们也都一个个喂了,有些个鹰隼嘴里用突厥语嘀嘀咕咕的骂着,安二听了生气,挨个踹了几脚,又对着众鹰隼嚷嚷道,“都快点吃了,吃饱了就睡,明日全送到营州官府去,一个个用刑!”
“二弟,何必与他们置气,你和庄弟吃了便去睡下。今晚我来值夜,明日叫大伙儿加紧赶路吧。”李隐说完擦干了嘴,独自坐在篝火前静静出神,想了一阵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还是心神不定,渐渐又看了一阵,才聚精会神忘却了旁事。
安二见李隐看书入神,也不去打扰,找了一席铺盖卧下说道,“大哥莫要熬坏了身子,我已告诉大家轮流值夜,三五人一个时辰就是,小庄,你也去睡了,又凑什么热闹。”
李隐和严庄纷纷“嗯”了一句,便不再回答,安二见了也只好背过身去,但他心中自也是安宁不下,倒不是因为这几日来的事情,而是心里忽然惦记这个,忽然想想那个,“不知三弟现在如何了?”
“李大哥?这书是从何处购得,怎么里面都是空的?”严庄在李隐旁看了半晌,忽然好奇问道。
“这卷书叫《英雄谱》,是承一位前辈所赠,老前辈说过这书并无文字,皆是图录而已。”李隐说道。
“可,可李大哥你翻了这许久,也并未见有什么图画在上面。”严庄怀疑道,“这天底下夸诞之人太多,莫不是个江湖上的骗子,用本不曾刊刻的书来骗人。”
“庄弟,你不知道,这老前辈说过,这里面的图画逢时而显,英雄未鸣于时,这里边没有英雄的图画。”李隐庄重地说道,“若是这里面出了英雄图画,便是那英雄初漏端倪之时。”
“这,这尾实让人难以置信。”严庄见李隐表情严肃,好奇地笑问道,“李大哥,那你倒是翻翻,这里边可曾有咱们的图像?你的,安二哥的,还有我的?”
“没有。”李隐摇头笑道,“看来咱们还够不上英雄呐。”
“哎,我以后要是能去长安考中进士,那可比做英雄好的多,我爹他也能歇歇了。”严庄笑说道。
“庄弟。大家都说你学问好,日后必能为严家光耀门楣。”李隐说道。
“李大哥,倒时候咱们一起去长安,我若能考上进士,那你必定也能考得上!”严庄畅想着,打了个哈气,“那时候咱们都当个大官儿,把安二哥他们都接到长安去住!”
“你有这想法。你安二哥定会高兴的。”李隐笑道,看了看安二睡熟的背影道,“庄弟,你也快去睡吧。”严庄困倦已极,听了点头躺下,不多时便有微微的鼾声起来。
李隐见众人纷纷睡下,值夜的班次又已经轮了几回,自己也睡意渐浓,正要合了书去睡,却看见摇曳不定的篝火映照里,书卷上不知怎的,竟透出来一个人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