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欢出世后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嗓门如此之大。
运气于丹田,声音便在胸腔与颅顶间不断回荡,待那能量按捺不住迸发出来。
只一句,便叫这广场上的人纷纷侧目看她。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看到刘颖聪似乎体力不支,便激动地喊得更大声起来,更是在他脱手的时刻,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准备着运气飞身去接。
“阿大,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中原江湖秘术'狮吼功'吗!”
说话的人面色黝黑,人高马大,即使拥挤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那张貌凶的脸上如今却带着几分奇怪的震惊佩服和害怕。
他说这话时,周围那些身着艳丽的腰肢,散发芬芳的秀发又猝不及防地涌来,吓得他赶紧回退了两步,重新死死地抓贴住了墙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样子应该就是如此……没想到此女子深藏不露啊!”一臂开外,那位名为阿大的男子表情肃穆地说道。
如果忽略他同样疯狂颤抖的双腿和紧抓着墙壁的双手,瞧他的模样和语气,定会让人觉得是个铁血硬汉。
“她这么强……我们还能带得走殿……少主吗?”似乎是自言自语,黑脸男子的说话声很轻。
“老二!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我也觉得带走少主的几率不大……
阿大这么想着,嘴上的口吻却刚果坚定,仿佛视死如归,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
听闻此女子与少主命运相契,损命招数对其自是使不得,可她那轻功又神乎其技,她若生出逃意,根本防不胜防……
想到办事不力的后果,阿大便觉得喉头更加灼痛起来,一阵头疼脑热。
要是子修先生在就好了……这世间琐事,没有一件能难得住子修先生的……
此时,花楼之上,比赛已进入了白热阶段。
阿木望着上方始终离自己一个身位远的陌生男子,心中的愤懑像烈火般灼烧着胸膛。
他天生神力,却不露声色养精蓄锐多年。直至前些日子,周边群山猛虎为患,他靠着降虎之威,一时风头无两,便趁热打铁参加此次花楼。本想一举夺冠,让镇长对其青眼相待,从此坐拥权色。
可如今……却被这来路不明的臭小子夺去了光芒!
阿木越想,胸中烈火便越将他的脏腑灼烧。筋疲力尽之际,他眼看着那离楼顶只剩一步的小子,一股强烈的恶意竟无声中挣脱枷锁而出。
我得不了第一,你也休想!
被欲望和妒火支配的刹那,一股暗藏许久的力量从他疲惫的身躯里迸发而出。只一拳,那支撑顶巅的圆木竟开始松动起来。
一拳又一拳——
那足以支撑数名壮年男子的花楼顶逐渐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
围观之人站的远,并不知此刻楼上发生的细小动向,但晏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猩红着眼面目狰狞诡笑的卑鄙小人。
慢慢崩塌、随风摇曳的楼顶。
还有那关节青紫、肌肉紧绷,似乎已成强弩但仍不肯松开的双手!
在这细末的微风里,时间似乎揉扁拉长,以一种慢镜头拉近的方式呈现在晏欢的眼中。
她不能去救,至少现在不能。
当人极其渴望的时候,将会忽略疼痛、忽略外在的所有困苦,在离攀上巅峰的最后一次努力里,他将收获一些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更加珍贵的东西。
……
月夜之下,那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光,颤抖的右手抓着象征胜利的彩带,目光灼灼似在平视前方。
他扭扭歪歪地站在月光里,明明为了维持稳定而保持着扭曲奇怪的动作,可晏欢却感受到……
那分明柔和清冷的月色,这一刻却来势汹汹,裹挟着他的笑容,冲撞进她的心里。
周边是碎木窸窣滚落的声响,是瞬间沉寂后爆发出的巨大欢呼,是丢失在风中一句轻声的呢喃……
随着楼顶的碎木不断坠落,围观人群逐渐失控,兵荒马乱地钻入连通的大街小巷。
这短短时间,晏欢不得不咽下胸中涌起的情绪,一个急踏,纵身飞去。在2505的指挥下,不断在空中调整着方向。
猎猎风声从耳旁卷过……
“砰”的一声闷响!
一阵巨力从胸膛震荡开来,喉间血气上涌。
即便有了方才的缓冲,刘颖聪下坠的速度仍然很快。
武侠片里那些身轻如燕,无视重力加速度,随意高空接人的片段着实害人不浅啊!
晏欢这么想着,顾不得四肢百骸传来的不适,拼命使着内劲将速度慢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等二人完好落地时,人群才刚刚慌乱起来。
趁着骚动,晏欢牵着刘颖聪很快便脱身拐入了小巷。
巷子仍然空旷,除了不远处逐渐拉远的脚步和惊呼,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安静下来。
“欢欢,我做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狂喜和莫名抓人的情绪。
在这狭小的巷子里不断回响之际,晏欢却在这不算复杂的情绪里读出了一丝让她害怕的东西。
她想随意找些话题,好将接下来那颗不敢触碰的真心打回。
可在这关键的时刻,她的脑子却里塞满了其他思绪。
显赫、刘寨、逃命、杀手……
情急之下,这些不断盘桓在她思绪中的词语,不识相地飞速连结起来,逐渐显露出一条可行的思路来。
“欢欢,我……”
“刘哥!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刘颖聪的话还未说完,右侧的岔路口传来惊喜的言语声便将其打断。
晏欢不露声色地深吐了口气,借着斜洒进来的零星月光朝右手边的幽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