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靖瑶和穆怀风一直坐到了天亮,许是坐了一晚上的缘故,独孤靖瑶竟然感到小腹有点不适,腰还酸酸的,一动筋就抻的生疼,独孤靖瑶勉强自己站起来,竟然疼得摔倒在地。
独孤靖瑶的声音惊动了一旁的穆怀风,他转头正看见独孤靖瑶摔倒在地,他静静地等着独孤靖瑶起来。
独孤靖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只是在地上坐了一晚上而已,怎么从腰到腿会如此疼呢,筋抽的紧紧的,根本就动弹不了。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盯着吗?”独孤靖瑶开始觉得害怕,但是她的语气还尽量表现的不在意。
可能是出于大夫的本能,也可能是因为他昨天陪了自己一整夜,所以穆怀风听到独孤靖瑶的话立即站起来,并且把独孤靖瑶扶到床上坐好。
“哪里痛?”穆怀风面无表情地问。
“腰这里有一根筋,一直到脚踝。”她知道他是医学世家,定会知道些医术,所以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他。
穆怀风没有说话,用手按上独孤靖瑶的腿,慢慢地推拿。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穆怀风边推拿边问。
不愧是世代行医,他的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会感到很痛,又确实起到了作用,简单的几下,独孤靖瑶便感觉好多了。
“没想到你的医术这么高明,我感觉好多了”还好遇见的是一名大夫,否则自己还真不知怎么才好。
“敢问大夫,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神经问题,我给你把脉看一下。”穆怀风在说话时依然面无表情。
独孤靖瑶伸出手,穆怀风开始诊脉。
独孤靖瑶感觉他的手刚刚搭在的胳膊上,便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松开了手。这大夫这么高明吗?独孤靖瑶心想,一下子就能诊出病来?
“姑娘,你有身孕了,应该有三个月了,应该是胎儿发育加上昨晚坐了一晚上,神经被压住了,才会这么痛。”
当独孤靖瑶听到他说自己有身孕的时候,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很长时间。
后来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穆怀风,“大夫所言属实?”自己还是不敢相信,距离她上次滑胎也就才五个月,自己的月事都还没有来过,怎么可能又有了身孕,不是自己的身体很难有孕了吗?
“你不用觉得不可思议,你的身体确实不像寻常女子,子宫应该受过严重的创伤,导致很难怀孕,前段时间应该吃过滑胎药,所以你的子宫现在很脆弱。”他边说边抬头看了独孤靖瑶一眼,接着说:“稍不注意,这个孩子便留不住,即使留住了,因为你的宫壁变薄,生产的时候也容易引起血崩。”
独孤靖瑶努力消化着穆怀风的话,所以说自己是千真万确的怀孕了,没有想到这个孩子跟自己的缘分这么深,在离开自己两个月以后竟又回来了,独孤靖瑶想到这,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看来上天还真是眷顾自己。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这里的小生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听到这个消息自己高兴不已,但是却笑不出来,反而开始哭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女扮男装的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个你不能轻易打掉,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穆怀风以为她哭是因为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不,大夫,我不会打掉,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这是我的宝贝,我要好好保护他。”说完独孤靖瑶终于拭去眼泪,笑着看着穆怀风。
穆怀风没有说话,走出屋子,自己坐在台阶上,如果当时她没有死,现在她应该也会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想到这儿,他把头埋进双膝中……
许是外面阳光很温暖,也许是这些天真得是累了,穆怀风就这样睡着了。
过了许久,独孤靖瑶终于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这个孩子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看来以后得从长计议。
她突然想起来穆怀风说自己的这个孩子很难保住,看来以后自己做事必须得小心翼翼了,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上。
“皇上,你在宫中可好?有点想你了,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终老,现在竟多了一个小生命,我会好好活着,护他长大,你在宫里也要好好珍重。”独孤靖瑶今天第一次主动去想李豫,她想和别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但是身边却没有人,其实自己也只想跟李豫分享这个消息,她想知道李豫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她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有位置,但是却不敢高估。她知道自己的离开,他应该会难过,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在身边陪着、照顾着。
一定会有的,他毕竟是皇上,想照顾他的人趋之若鹜。就看他喜不喜欢了。
“皇上,今天真得很想你,这种感觉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独孤靖瑶本以为想起李豫会痛苦,但是并没有,反而感到很幸福。没有了以往的小心翼翼,不再患得患失,又想说的话就说给他听。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独孤靖瑶心情越来越好,这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叫。看来得去弄点吃的了,她不知道穆怀风在外面院子里睡着了,她试了试自己的腿,还有点发酸,但是已经不那么疼了,她慢慢的起身,也可以站起来了。这个大夫还真是有两下子。
独孤靖瑶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推开门,发现那个人竟然在台阶上坐着。
她试着喊了两声,也没有答应。“坏了,不会是做了什么傻事吧”独孤靖瑶开始担心。独孤靖瑶几步就走到他身边,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这次放下心来。“看来是睡着了,估计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吧。”
独孤靖瑶想起他昨日说的他和他夫人的事,不禁也替他们惋惜,本应是一对佳偶,如今却阴阳两隔。而留下的那个人想必是最痛苦的吧。
独孤靖瑶没有叫醒他,继续想厨房走去,那里有她买的食材,简单的先弄点吃得。
独孤靖瑶做的确实很简单,只是熬了一些稀饭,里面放了写蘑菇丁,然后又煮了几个鸡蛋。
这些都煮熟后,她轻轻地拍了拍穆怀风的肩膀,他睡了也将近一个时辰了。
眼看穆怀风醒过来,笑着跟他说:“大夫,虽然这是你家,我不应该乱动,但是我饿了,所以我做了些吃的,我们现在先去吃点东西吧。吃完饭我还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穆怀风没有说话,随着独孤靖瑶走向屋子,他刚才睡的还可以,是他这些天以来睡得最熟的一次,而且梦里不再有她的哭声了。
二人坐在餐桌旁,都自顾自的吃着简单的东西,谁都没有开口。
独孤靖瑶吃完后,抬眼看眼前的男人,虽然他的头发很蓬乱,显然有些时日没有打理了,胡子也长得很长了,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的俊朗,虽然他不似李豫那样贵气而儒雅,但是他应该也是妥妥的一名英俊男子。
“我们相识也有些时辰了,刚才还多亏了大夫帮忙,而且告诉我有身孕的消息,也不知怎么称呼大夫”独孤靖瑶看他吃得也差不多了,便开口说。
穆怀风本来他不想和她说话,但是抬头看到她温柔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是静儿看着自己,曾经的每一顿饭,她都是那么温柔的看着自己。
“我叫独孤靖瑶,我与相公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分开,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是此生也不会再相见。我爱他不比你爱你的夫人少。我离开他就是想好好的活着,这不仅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爱人的尊重。只要心中有爱,即使不能朝夕相伴至少自己也不会孤单,不是吗?”
其实穆怀风并没有完全理解独孤靖瑶的意思,但是单她自己一个人有如此乐观的生活着,自己心中依然敬佩。穆怀风第一次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她穿着男子的衣服但是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的确确是一名女子。她的皮肤确实如女子般白皙光滑,但是她的眉眼却有一股属于男子的英气,加上她手持剑,想必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如今却自己一个人孤独在外,想必也是有什么苦衷。
“我叫穆怀风”可能因为她与自己同病相怜,穆怀风开始不排斥与她的接触。
独孤靖瑶听到他告知自己他的名字,便知道他已经愿意和自己认识。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穆大夫能考虑一下。”独孤靖瑶说完见穆怀风没有说话,又接着说:“大夫医术高明,我的身体确实如大夫说的一般,曾经子宫受过箭伤,后来怀孕但因为中毒不得不服滑胎药。我知道我自的身体单靠我自己很难将这个孩子留住。所以靖瑶希望大夫能允许我在这儿,万一我有什么事还请穆大夫能够帮忙相救。我现在确实无以为报,等将孩子顺利生产,如果我还有幸尚在认识,定会竭尽全力报答。”独孤靖瑶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对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是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身边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这个孩子顺利生产就有了保证。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试一试。
“好,我答应你”穆怀风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报答,也不是出于什么医者之心,而是他想让这个孩子健康的出生。因为,如果他的孩子还在,应该也是这么大,自己知道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至少自己答应她,不会让她向自己一样痛苦。就算是为自己的妻儿积德,希望他们在天上得到善待。
独孤靖瑶没有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赶紧起身,行礼表示感谢。
另一旁的李豫已经到达云南,这里是独孤靖瑶的家乡,她的父亲曾经是云南王,听说那时候,虽然靖瑶有兄长,但是她父亲却偏爱这个女儿,她自幼就喜欢和父亲在军营练兵习武。后来他父亲被叛军杀害,她依然留守在这边,抢叛军的军粮给贫苦的百姓。
自己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袭红衣,百姓见到她就像见到神仙一般。第一眼,自己就对她充满了敬佩。后来得知她手里有军队,便千方百计的请她与自己合作,最终她还是答应了自己,而且是那么的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在并肩作战的时候,自己从来不用担心身后的危险,因为知道,她肯定就在身后,果然,无数次她为自己挡下身后的危险。
那两年,她无数次的跟自己表达心意,可是全被自己拒绝了,可是她仍然把他们独孤家的金矿、武器的冶炼技术、士兵统统给了自己。那时候自己的心全在珍珠身上,而且时局动乱,自己确实辜负了她。
当时的自己一享受她的爱,一面却又最无情的伤害着他,那时他只想对珍珠好,自己甚至在战场上叫她靖瑶,回到王府只能称呼她为独孤将军,以此来拉开双方的距离。
素瓷第一次对她下毒,正好被她发现,她本以为发现了内奸,自己会开心,可是最后因为素瓷是珍珠视为姐妹的人自己却没有惩罚。现在想想,她当时可定会觉得她在自己心里竟还不如一个婢女,更可笑的是事后珍珠求她原谅素瓷,她拒绝了,为此还遭到了自己的责备。
还有那一次,自己在边境遇险,命悬一线间,同样是她率兵赶到,救自己于危难。一次营救,中间有多少努力,她付出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而自己没有一句感激的话语,而是在她面前牵着珍珠的手,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要带珍珠回去。她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原来的不甘和嫉妒,那次的她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罢了”,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坚决地没有回头。
世事无常,在珍珠得知自己的身体已经膏肓的时候,却又找上了她,同时找上她的还有想抓住珍珠的杀手,为了保护珍珠,她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自己口口声声说她不是棋子,自己没有利用她,可是现在想来,自己确实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
李豫回想着原来的事,件件都让他觉得心疼,疼得他不得不用手捂住胸口。
“靖瑶,这次你真的也不打算回头了吗?我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我竟然越来越没有信心,越来越害怕,害怕就这样失去你。”
“靖瑶,你这是决定要放弃我了吗?因为我的世界不再需要你,所以你就离开了,对吗?可你是否知道,我现在才更需要你,因为你不再的每一天,我都心如刀割、度日如年。”
其实李豫这些天一直再回想着以前的事,原来他总是能想起他和靖瑶后来交心的舒适生活,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充实和圆满。可是后来他能想到的都是这些难过、后悔的事,加上现在自己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他开始借酒浇愁,喝的多点能够睡一觉,一点不喝那么就肯定会彻夜难眠。
风生衣看着眼前的皇上,这样的皇上他是陌生的,不再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他开始变得诚惶诚恐。曾经自己并不喜欢独孤靖瑶,尤其是王妃在世的时候,他甚至讨厌独孤靖瑶。可是后来她为皇上做的点点滴滴,自己都看在眼里,自己也暗暗佩服她的坚强。
可是现在的皇上,好像并不是那么坚强,比如现在,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估计胸口又在疼吧,估计今晚又要准备酒了。
日子过得很快,独孤靖瑶的肚子已经慢慢的大了起来,毕竟算起来已经有五个月了,这些日子在穆怀风的照料下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幸亏遇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们二人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二人的话并不多。独孤靖瑶把吊床装在了厨房隔壁的屋子里,穆怀风看到后,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把靖瑶的东西放到了主厅,把床让给了独孤靖瑶。所以对他,独孤靖瑶无比感激。
独孤靖瑶想,他还年轻,而且医术高明,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过,还真是没有一点意义,她希望他能够振作,能够发挥出他的价值,那么他才不至于在老了的时候后悔青年时的碌碌无为。
“穆大夫”独孤靖瑶走到林静的坟前,找到穆怀风,每天他都会花一半的时间在林静的坟前坐着。
“有事吗?”穆怀风感到纳闷,她的身体最近很好,找自己做什么?
“转眼已经冬天,这里的冬天真是出奇的冷。前几日去镇上,好多穷人因为着了风寒,无人医治,导致丧命。”
“所以呢?”
“男子汉大丈夫不应只为儿女情长,你的医术高明,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我没有那么伟大”
“这无关伟大,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后悔罢了,你家世代行医,应该自幼就知道要救死扶伤,这是医者的本能,不是吗?”
“对我这样素不相识的人,你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大夫”
穆怀风依然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
“曾经,我以为我为了某个人在乱世之中毅然奔赴战场,出生入死五年,身上伤口无数,直到他不再需要我,我才离开”。
“但是,现在我明白,我做这些事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身处乱世,百姓们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救他们于水火是多么好的一件事,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做些力所能及又能造福他人的事,岂不是一大幸事,于自己,于他人都是好事。”
“独孤靖瑶,你就是我朝的唯一的那位女将军。”穆怀风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寻常女子,而且她的名字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她是皇上贵妃,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皇子了。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是谁,我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你帮忙照顾的人而已。我只想让你振作,男子汉大丈夫能够做出点事来才不枉此生,才对得起栽培你的人、爱你的人。”
当然,穆怀风并没有立即听了独孤靖瑶的话,但是独孤靖瑶每日必说一遍,他开始慢慢地考虑这件事。曾经爷爷在世时就说过,自己学医的天赋远远高于自己的父亲,他还说自己以后定会是一名好大夫。谁知现在自己却连个大夫都不是。也许听了独孤靖瑶的话,死去的爷爷和父亲会感到欣慰吧。
所以,当独孤靖瑶再次说起此事的时候,穆怀风直说了一句话:“我同意,在这里开一个医馆,至于那些病人会不会因为路途遥远而不来我就不管了。”
听到穆怀风终于同意后,独孤靖瑶感到很开心,她知道他会同意的,第二日,她便找来几个工匠,在他们住的房子前面搭起了一个医馆。
慢慢的,开始有病人前来求医,而穆怀风的医术也果真高明,而且他们收费也很低,所以一传十、十传百,这里的病人开始络绎不绝,而穆怀风也成了人们口中的神医。
如果说,一开始开医馆,是独孤靖瑶逼得,那么现在,穆怀风真得乐在其中,他每天都很忙碌、很充实,他不在每天活在痛苦的煎熬中了。
而且被他治好的病人对他都无比感激,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没想到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如此满足。
独孤靖瑶真得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自己感激她当时逼了自己一把,让他重新找回来对生活的热情。
穆怀风也开始好奇起独孤靖瑶的事来,好奇她为什么会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不过,他很感激,如果不是她,自己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但是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也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没有什么交流,唯一改变的便是独孤靖瑶现在不怎么需要自己煮饭了,因为很多求医的病人会给自己带些好吃的,他们看到自己怀孕,做饭不方便,而神医又没有时间,所以她便有了口福,吃着百家饭。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呢,二人谁也没有刻意的去解释。
就这样,独孤靖瑶安心地等待着孩子的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