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晴
睡得昏昏沉沉,我的记忆仍旧停留在10号的那个晚上,今天也睡到了中午,恐怕女佣姐姐又要说我是不太规矩的人了。
隐约记得昨晚桐本拉着我一起看了部番剧,看着看着好像都快要通宵了,桐本推荐我看,他也跟着重温,据他所说,这番,他闲暇的时候就会去看的,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番名叫《NANA》。
这也是他第一次露出了惆怅的表情,今天中午,绯樱和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看着她满眼温柔地递上米酒给桐本续杯,姿态优雅动人,而鹤也流露出了释然的神色,之前的不愉快好像云霄烟散了一般。
两人在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着,仿佛前天的挣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细想之下,像少年一般玩乐的事情好像也变得很远了,马尔代夫时愉快的记忆仿佛落满了灰尘。
其实从那个时候,众人的轨迹好像就可见端倪了,只是这一切,我总是不想接受的,尤其是我们之中竟有人即将订婚了,这一切如同噩梦一般。
我总以为,少年们鲜衣怒马的时光离得很近,明明才一年前的事情而已,如今却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中午,我坐在饭桌上,是有些尴尬的,心底里也是不太愿意接受的,我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钢戒,自私地回忆着自己的事情。
我眼里向来只有自己的事情吧。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部名为NANA的动漫像是一朵罂粟花在我的生长着,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其中的剧情,尤其是小松奈奈的独白,像是恶魔低语般萦绕在我耳朵里,声音时大时小,没有怎么消停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有一点闲暇时间,就去看下面的集数,我从这部作品当中感受到了一些相合的气息。
我在这个异国的家中,看着投屏的电视,裸露着胸怀,淡雅和服在我的身上也无法掩盖我心中强烈的情感,不羁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集又一集,虽然两名女主我都不是很喜欢,但至少娜娜比奈奈更加讨喜的感觉,这部作品很迷,我不知道我以后再看的时候,会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但我知道,再看之时,一定会有感观不同的地方。
不是很神的作品,但是尽量道尽了现实的苦涩,我不知道鹤看这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但我知道,他推荐给我的时候,心情绝对是沉重的。
可惜,我是个倔强的人,我即使知道事物往下发展的轨迹,我也不会趋利避害,于我而言,活着的底线,是能够随心而活,如果他的用意,是要我学会妥协,那我也只能一笑置之了,宛如嵇康明知道吕安一案是个坑,但仍然去跳一样,有些事情,后退也许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当然,我是这样的心境和特性,其他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这一切的传递过程只是进了树洞一样,不会干预别人的选择。
就像那晚一切无力回天,鹤做了自己的选择,我也无法再提起了。
也许,我只能默默祈祷,祈祷鹤以后能过得比我想象得好吧。
我很喜欢《教父Ⅰ》的结局,凯最后为迈克尔·柯里昂祈祷,一如老妇人为唐·柯里昂祈祷一样。
教父一确实是经典之作,那么,同样的处境,我只能有样学样罢了。
看着那两个人相处得很好,我稍稍放心,绯樱夜子不曾向桐本知鹤告白,但一切都很自然,两人知道彼此的心意,没有从一开始就逾越了界限,而是缓缓进行,也让我对绯樱夜子怀着感谢的心情,或许她可能确实会给鹤带来家一样的感觉吧。
桐本知鹤是活不长的,我隐隐有这样可怕的感觉,那是一种宿命的推断,联想起那道长,我觉得一切好像如梦如幻。
想到道长给他算了第二卦,我联想起如今大阪的所见所闻,我总觉得不寒而栗。
这些事物,我努力地不愿意去想,但是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朝着那个方向瞎想,对,应该是瞎想。
人们常常用可能来掩饰必然的事情,总是想朝着乐观的方向去想事情。
今天和稚哥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主要是汇报桐本即将订婚的事情,稚哥很淡定,他好像很早就知道了,他没有什么表示,只留下了隐喻一样的话,“我们毕竟还年轻。”
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听不出其他的深意,只是最表层的意思,我大概是知道的,比照着他之前常常大逆不道地咒两个老爷子入土,可见一斑吧。
今天的下午,我们要坐新干线去了京都,只有我们三个人。
很快就到了,到达目的地估计又要打车之类的。
这篇日记是晚上在到了京都桐本的家里写就的,他的家很大,很气派,日式古风意味浓重,看家护院的组员就很是不少。
在一间摆满了古董的房间里,有的是珐琅瓶器,各种字画,日本武士刀也在桌柜上摆的整整齐齐,因为古董实在是太多了,摆得满满当当的,老爷子不羁的在一张椅子上躺着,脸上有着几条可怖的刀疤,在那儿闭目养神。
老爷子看到我们三人来了,也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来之前,已经有人教了礼仪给我,我也和他俩一样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起。
大概因为是长男吧,看向鹤的眼神威严中有着一丝温柔,族里同辈有十来个人,鹤是长男的长男,自是与众不同了。
老爷子的那张脸宛如大多数霸气的霓虹老人一般,面瘫脸,紧绷着的严肃的脸,去除一些皱纹,去掉那几条可怖的刀疤,有点像北野武,让人一看便觉得是个固执的人,气质完全碾压了鹤的父亲,在这个极大的家族里,如果是家族会议,所有人都只能佝着身子站着,而老爷子一个人躺在椅子上,但不怒自威,能够不恭敬的,大抵早已不存在了。
尽管老爷子几个兄弟仍旧在不断反扑,年年都在诉讼,年年打官司,争夺着早已被老爷子牢牢握在手上的财富和权力,恐怕老爷子一倒就肯定要有大动作了。
听说,韩国的财阀问题很沉重,但亲临霓虹古老的家族里,见了族长本人,我只觉得这比财阀还财阀,再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那三人用熟稔的关西日语交流着,我大约只能听懂一部分,鹤介绍了我,丝毫没有隐瞒,所有的都交代了,老爷子挥了挥手,我知道我恐怕惹人嫌了,也就鞠了一躬,出了这间房间。
有管家指引我前往客房,我也鞠了一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出了房间,我仍然有些喘气费劲,我为之前说的天真的话而感到羞愧,仅仅是气场便压得我已经很难受了,总之,我总算知道鹤一直是在和什么样的人战斗了。
桐本家从明治维新时期就是从商的,当然还干一些灰色的事情,大有半商半匪的样子,传承了很长时间,也难怪家里那么土豪了。
那个时期还不叫桐本的,中间有断层,但财富的延续是没有断层的,所谓,亲人可抛,财富不能丢的意味。
我虽然从心底觉得恶心,但也不得不感慨如此追逐利益的家族,也难怪会出现叛逆的人吧,譬如给鹤启蒙的二叔。
想从老爷子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因为杀伐气息很重,导致他的眼神无法达到晶莹内敛,所以想要看出点什么,只能从眼神入手,这也是我看出那温柔眼中神色的缘由。
显然老爷子对长孙的联姻也是赞同的,按照他们家那一言堂的性质,估计是老爷子一手敲定的吧,就连鹤的父亲也无法反抗,鹤自然是一句反对的话也不敢说,而且他那么温柔的人,大抵也难以拒绝,只是从小认识了自由以后,才想要反抗,也许说起来很矛盾,但其实换位思考,也能知道鹤徘徊的心情。
一面是家族利益,一面是自由,既要让家里人满意,又想要追求自由,真的很矛盾。
鹤的二叔给他启蒙的时候,大概也经历了为难的抉择,如果任由老爷子灌输家族利益大于个人,让鹤形成扭曲的价值观,恐怕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鹤接受了世界上其他的美妙事物,感受到了自由女神的魅力,最后如同以卵击石地反抗,落得甘愿囚禁的下场,恐怕又是另一场悲剧了。
无论怎样,终是悲剧,我不免为鹤感到黯然神伤,从出生开始,这世间就是老爷子圈定的,何种悲剧?
我更加觉得能和鹤相遇是何种幸事,我能见到这样的人物,是何等幸事,只是这结局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虽然,人终究是生活在名为社会的牢笼中的,但我觉得保有自由的向往,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想必二叔和我的想法是有一些重合的。
晚上,鹤来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看NANA剩下的部分,又弄了一份米酒,促膝而谈,他跟我讲,我给老爷子的印象不错,而且得知我想要冲击芥川赏的理想而有所称赞。
我和他都不觉得高兴,我苦笑着,应和着。
鹤要开始负责部分的产业了,大概要先开始笼络人心,展示能力的过程了,按照老爷子那铁石般的心肠,如果鹤做得不好,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上到一线跟人火并都有可能,这种养蛊一样的策略,让我顿觉恶心。
而且也算是借外人之手来解决自家人,我已经麻木得不知道老爷子是变态还是纯粹的恶了。我们彼此之间,未来还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和鹤很珍惜今晚一起看番的时间,随意地聊天,喝着小酒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
凌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