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让两人相遇,本是有心的安排,却被许多难以割舍的琐事烦扰,苏泽很久没有哭过了,他知道,落泪便是示人以弱,他贵为太子,暴露弱点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王城内人人皆知当今太子与南宫家女儿交好,但南宫傅被贬,明眼人也都明白是太子的手笔,在称赞其颇有手段的同时,也难免会让人觉得太子也太薄情了些。
站在宫女面前,苏泽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哭。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花瑶。”
“花?这是山国大姓吧,你以前是公主吧。”
“嗯。”
“也是,那一手五弦琴,可不是平常人家能够学到的,你的琴呢?”
“丢,丢了。”
“丢了?我之前仔细观察过,那琴可不是俗物,你怎么会把它弄丢呢?”
“是我不小心弄丢的,殿下就别再问了。”
“嗯?好吧,你若不愿说,我便不问了,明天开始,你跟在我身边做事,只听我的,别人说的话一概不听。”
“这怎么行,大宫女她。。。”
“她是太子我是太子?”
“您是。。。”
“那我的话还没一个小小的宫女管用么?”
“殿下息怒。”
“息什么怒,你从哪看出来我生气了?”苏泽已经难掩嘴角的笑意,但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惋惜,那日在酒楼,明明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冷艳女子,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摸样,真不知道让她到宫里来是不是害了她,“行了,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不跟她们一起共事了。”
“是。”
苏泽看着花瑶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禁觉得舒畅,夺权的事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来气,像这样聊聊闲天,逗逗乐也挺好,只是不能再苦了花瑶了。
第二日,苏泽在后院将那群宫女太监喊到一起,除了花瑶。
“大宫女呢?”
“奴婢在。”
“花瑶知道么?”
“奴婢知道。”
“你应该知道在这宫里,你们的待遇还算不错吧。”
“奴婢明白,大家没有一刻不感激殿下。”
“那些娘娘啊,皇子啊怎么待他们侍从的,你们也应该听说了不少,我也一直觉得咱们东宫还算太平,本来这些话是不用我来告诉你们的,有些事我看不见也就算了,但如果传到我的耳朵里,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
“把东西拿出来吧。”
“东西?”
“花瑶的琴。”
“回殿下,那琴被我们砍去烧火了。。。”
“什么?!”
苏泽怒目圆瞪,那些宫女太监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居然如此盛怒,纷纷跪下求饶。苏泽没再多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太监,转身离去了。
老太监上步,看着那一帮疯狂磕头谢罪的奴才们,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奴才们听到老太监发话,纷纷松了一口气,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那些奴才彻底绝望。
“看来咱们东宫的奴才,要大换血了。”
说完,那一帮奴才都面如死灰,有些平日里和老太监相处不错的,都爬到他脚边求饶,老太监又叹了一口气,一掌拍死了那个求饶的太监,示意一旁的侍卫下手。
可怜那一群蝼蚁,本身就是无名无籍,人们记住的,只是他们在哪里做活,不消一刻钟,就会有一群新的人过来顶替他们,他们只是做了一些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奈何王宫不比寻常巷道,他们就这样如同空气一般的蒸发了。
苏泽回到书房,发现花瑶正在偷看自己的藏书,手里还拎了个抹布,他慢慢靠过去,看在她身后。
“这书上说的是什么啊?”
“是乐谱,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这。。。啊!”花瑶本来沉浸在书中,被苏泽突然打断,转身已经抬手,却发现原来是太子,急忙收手跪下。
“不是说了,见到我不用行礼。”
“是殿下,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你说什么?”
“告,告退。。。”
“不是,你说你自己是什么?”
“奴婢。”
“你不是奴婢,你是花瑶。”
“但是。。。”
“若是只有你我在时,你便是花瑶,我只是那日看你弹琴的公子罢了。”
“嗯。”花瑶进宫许久,心上的那根弦从来都是绷着,晚上去凉亭上哭,还担心被别人发现,苏泽这番话,让花瑶彻底打开了心扉,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我之前问你是不是山国公主,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不是公主,我是私生女,是最拿不上牌面的那类人,我父亲是山国皇族,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姑,我从小在乡下长大,等到及笄的时候才被人接到王宫里,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看见笑话,整日的消遣就是和老师学弹琴,不过我没入宫多久,山国就被灭国了,老师带我逃出来,靠琴艺为生,我无亲无故,便认老师为父亲了,要不是他去世了,我根本不可能答应公公进宫。”
“那你的意思是,我赶上好时候了呗?”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分寸,别人父亲去世了你说是好时候?就这还当太子呢。”
花瑶显然是全然放下了戒备,自顾自地擦着书架,苏泽坐在那里,乐的不可开交,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震惊万分的老太监。
“咳咳。。。”
老太监咳嗽两声,终于引起那两人的注意,花瑶一时间也有些花容失色,看到苏泽示意没事,这才放心的退出书房。
“殿下,刚才花瑶姑娘说的话。。。”
“哈哈哈,有趣吧,这姑娘真的很有趣。”
“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
“刚才她说的话可是大逆不道啊。”
“若是旁人,便是大逆不道,她说便是有趣。”
“唉,殿下若是喜欢,老奴便不多说什么,她这身份。。。”
“打听清楚了?”
“嗯,是山国齐凉王的私生女。”
“看来和她说的一样,好了,不说她了,有什么消息么?”
“有,皇帝驾崩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都有谁知道?”
“宰相赵运程,还有皇后。”
“你告诉赵运程的?”
“殿下不是吩咐,任何事情发生都要告诉他么?”
“嗯,他是一个很重要的棋子,皇后呢,有什么动静?”
“昨夜皇帝驾崩,按理说不能早朝,可今日早朝依旧,赵运程也十分怀疑,故意在殿上多看了两眼,若是平日,这种行为早就被陛下训斥了,可今日陛下居然全然不顾,十分古怪。”
“这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城门的探子说,有一队衣着古怪的人昨天进城了,酒馆里的伙计说他们的口音听上去像是山国人,住店后未出过门。”
“这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殿下可知道这宫里的暗道?”
“听你说过。”
“暗道是为逃生准备的,但平日里也有人用他们进出宫,不止我一个,还有别人。”
“谁?”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跟你水平相比呢?”
“只高不低。”
“继续说。”
“她昨夜从暗道出宫,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个人就是昨日进城那队人的队首。”
“你是说,那帮人是皇后找来的?”
“看样子应该就是了。”
“嗯,既然如此,要想探求真相,我必须亲自去看看了。”
“只怕危机四伏啊。”
“皇后如果代写遗诏,那我这太子,就真的形同虚设了。”
苏泽起身,赶往晴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