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这就是坊里所有六岁的孩子？”
“诶对对对，大人您看，挑中哪些了？”
“这个，这个和这个。”
“好好好，诶，一共十五两银子。”被点中的孩子中，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白净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那就是我。
此刻，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穿着黑衣服的男子和王妈妈讨价还价。
最终，对方十两银子递出，转眼间，我就和另外两个小男孩一起，被提上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往常来悲田坊领孩子的人，的确都有些鬼鬼祟祟，但是这一次带走三个······
我支着下巴皱眉思索。对面两个小男孩也在嘀咕着什么，我没有理会。
大概过了四五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又被提着领子下了车，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乖巧地垂下了四肢，任由那人把我拎到地上立稳：“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
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孩子，年龄都是在六岁。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一边是整整齐齐的茅草屋，剩下的便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下，层次不齐的阶梯，通往鬼云阁地宫。
阁主亓珞，此刻正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都到了？”
底下的人低着头：“是，阁主，如同往年，一百个。”
亓珞换了个姿势：“那就先照老样子，套上笼子吧。”
这老样子，就是让人待在笼子里，三天不进滴水粒米，能活便活。
“另外，”她顺过一绺头发在指尖转着圈“昨天从姐姐那里抓的那个孩子，让他做一门师兄吧。”
底下的人微微起身：“可，那是从鬼林阁逃出来的······”
亓珞轻笑一声：“怎么？听不明白本主的话？”
“不敢。”底下的人感受到猛然倾下的威压，彻彻底底跪了下去。
“他小小年纪能逃出来，身手一定不简单，有能力的人，本主总是格外担待。不过，他若是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扔到鬼渊吧。”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
于是所有孩子，都立刻被突然从地上窜出的光笼，固在原地。
我试探着摸了一下，光笼上骤起的黑芒让我立时疼的缩回手：“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就凭我这个小身板，能如何？别无他法。
既来之则安之，我冷静地坐下调息。
其他孩子就闹腾了，四处一片鬼哭狼嚎，我心下厌烦，索性封闭了听识。
亓珞从悬镜上看到这一幕：“这孩子，有些意思。”
随着下人进来的穿着黑衣服的小男孩，也看到了悬镜中冷静调息的女孩。
“阁主，人带来了。”
说完自觉退了出去。
亓珞转过身，细细打量着他：“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鬼云阁一门的师兄。本主既然留下你，你就好好听话，你明白本主的意思吧。”
小男孩眼中闪过幽芒：“我知道了，多谢阁主。”
我活了下来。
只是到底是个孩子，这三天又好巧不巧地下着雨。
打开笼子的时候，我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中，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子，阁主信任你，才将你留下来作这八人的师兄。除了训练，九门其他事情都由你经手。你要是处理不好，或者还想做什么不该做的，不用我再告诉你后果吧。”
“是。”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便再次陷入昏迷。
“阁主，还剩下八十人，加上那小子，刚好分为九门。”
亓珞抚摸着趴在她膝上的黑蟒：“很好，看来今年这些资质都不错。长老们到了吗？”
“已经安排歇下了。”
“那便开始吧。”
“是，阁主。”
一天后，我终于清醒过来。撑着双臂坐起身子，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简陋的屋子。
九张并排的床，九张并排的木桌。
我看看自己床尾刻的小字：辛，再看看标着“辛”的木桌，桌上放着什么东西。
我有些踉跄地下了床，走了过去。桌上摆着的，是几个馒头，一粒丹药和一个腰牌。
我立马扑了上去，狼吞虎咽。
吃完之后，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那粒丹药。
我站了一会儿，乖乖拿起一粒，服了下去。
一股暖意直直涌向我的丹田，再沿着任督二脉行走着周天。
想必再借用药力调息一会儿，我的身子就能好利索了，我走向属于辛号的蒲团。
地面坑坑包包，我站了一天两夜，睡了一天一夜，脚步虚浮，很快绊倒在地。
我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两只手的掌根火辣辣地疼。
眼泪慢慢渗了出来，我终于“哇”地哭出了声。
我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在悲田坊里面，虽然比不上那些有爹娘的锦衣玉食的孩子，终究还是没受过什么苦，这两三天的经历，我看似沉着应对，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
我的哭声很大，很快，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再次被拎了起来。
“你在哭什么？”是那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我揉着眼睛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他左眉上，一道细长的刀疤。
他把我拎的同他一般高，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我想回去，我不想呆在这里。”
“回去？回哪里？你知道······”
“我知道不可能！”我打断他，
“我只是哭一下，呜呜呜······”
他觉得有些好笑：“知道还哭。”
随即他变得严肃：“九辛！这里不容有哭声！”
我被他突然的严令吓的忘了哭，一张脸憋地通红。
他叹了口气：“九辛，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兄，这里是九门，听明白了吗？调息好了便换衣服出来训练！”
在他不容反抗地注视下，我抖抖索索地应了一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