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金签毫无疑问是季愔拿到的,众人输得心服口服。
原本大家要过来结交季愔,但是看见姜岑坐在她身边,便望而却步,倒是陈麟过来和她说了两句话有意结交,这是季愔始料未及的。
“承让。”季愔淡然说道。
她的白子再一次把一位青衣书生杀得片甲不留,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青衣书生垂头丧气地起身而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第十七位被季愔打败的人,季愔接过兰香递过来的茶水,缓缓地喝完,然后再把茶杯还给兰香拿下戏台。
“林公子好棋艺。”杜远蘅掀袍坐在季愔的对面,鸦青色的袍裾随意铺陈,他是季愔的第十八个对手。
杜远蘅今日穿的是一件鸦青色广袖蜀锦长袍,如缎的墨发用了根白玉如意簪固定。他的肤色是因为长期练武,偶尔跟着杜将军出兵各地,所以肤色呈均匀的小麦色。
杜远蘅是杜家三房的嫡子,比已经死去的无恶不作的杜远司年长三岁,今年十九,还差一年就及冠。
虽说是堂兄弟,但两人长得并不像,杜远司阴柔,杜远蘅则是像他老爹一样,一副宋玉之姿,但也善于像毒蛇一样蛰伏,这一点,又和庄习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差不多。
两人都是黑心狐狸。
“久仰杜公子大名,林凭自然是比不得杜公子。”季愔把黑白两子握在手中,“杜公子猜子?”
“不用猜了,就你白我黑好了,懒得换了。”杜远蘅剑眉微挑薄唇轻启,左手随意地抓起一把棋子,右手执起一枚黑玉棋子,直接落入棋盘中。
两人互相下了十几子局势慢慢形成,杜远蘅散漫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小白脸,杜远蘅变成小心翼翼地主攻,季愔转为滴水不漏地防御。
越来越多的人往杜远蘅和季愔的棋盘周围靠拢,杜远蘅的棋风大开大合,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而季愔的棋风倒是诡谲多变可攻可守。
杜远蘅从一开始的下棋完全不用思考到现在每走一步都得思索一刻,季愔到还是如之前一般的速度,杜远蘅一落子,她不到三秒就落在了她想落的位置。
季愔懒洋洋地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看见杜远蘅再落下一子,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杜远蘅,她可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他玩那么久,一会儿还要早点结束和兰香去定制新衣服呢。
季愔一子落下,她刚刚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差这最后一子激活,她终于肯结束这逗猫游戏。
反攻开始。
棋盘如战场,季愔的兵比杜远蘅的兵更具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
杜远蘅落下最后一子,他还是输了。
他在季愔反攻之时便有所察觉,但他偏偏不信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赢他,但是越下到后面他越是举步艰难,他的士气也就随着一而再再而竭。
杜远蘅眯起眼睛审视起眼前这个如松如竹却能运筹帷幄的青衣少年,此子定有乾坤之能。
自家用之是为兵不血刃的利器,若他人用之,那就在他人用前先毁得一干二净。
围在两人周围的人,原本以为杜远蘅会赢,没想到又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赢了。不过也是,和她对弈者,不到十子出局。
在纷纷议论的声音中,少年声音清润低笑道,“承让。”
“林公子,棋艺精湛,远蘅愿扫榻以待尔而来一同探讨棋艺。”杜远蘅用温柔地目光注视着季愔,也许是季愔低笑的模样太让他喜爱,他喉头滑动一下,像是一只准备进食的野兽。
世人皆知杜家有恶霸名曰杜远司,但他们却不知还有一人面兽心,与他堂弟一个货色的杜远蘅。
季愔笑意更深,心道,这杜远蘅也欠收拾了,答道,“却之不恭。”
她伸出礼貌右手送客,“杜公子,请下座。”
“好,杜某等你。”杜远蘅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点点头,站起来理了理袍裾,抬步而去。
姜岑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动作,他懒懒地朝平阳招招手,平阳附耳过去,姜岑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平阳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姜岑捏起一块玉兔桂花糕,张口狠狠地咬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桂花糕是他的仇人。
兰香坐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
陈麟刚刚就站在最边上看两人下棋,对于重文的陈家,自然是看出来季愔的棋艺精湛,他都难以敌手。
她的棋风很像一个故人……
季愔与杜远蘅对弈,季愔不过是在逗猫,陈麟摇摇头,若是被心眼小的杜远蘅知道,怕是要记恨上季愔了。
可季愔并不怕被杜远蘅记恨上,她反而要这个人刻骨铭心地记住她。
陈麟端坐到杜远蘅刚刚坐在的位置上,捏起一枚黑子,落入棋盘,季愔失笑,这陈麟以前与她对弈都爱执白,如今倒执起黑子来,她有些不适应。
“林公子,好棋艺。”
陈麟穿着一身玄色对襟披风,衣领上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银杏。因为前几日被雪竹丢到湖里泡了一会儿,他身子比较弱,回去便发起了高烧,昨日才好些,俊朗的面庞泛着苍白。
“不敢当不敢当。”季愔随意落下一枚白子,又说道,“陈公子,我们以十子定胜负如何?侍女今日要去买新衣服,我怕耽误了时辰。”
“好。”陈麟点点头。
能与季愔棋艺相较的,姜岑是一个,还有一个是陈麟,只是他这些年越发糊涂,居然和杜远司厮混在一起,若不是当日季愔在花船上,这陈麟怕是已经成了杜远司的小倌了。
不过这杜远司也委实活该,还是洗干净脖子送上门的那种。那日应该是杜远司私底下约陈麟出去,没有告诉旁人。
这陈麟幸运,季愔也着实幸运。
季愔从第一子开始便藏杀机,陈麟也沉稳地一一应战,季愔暗地里咂咂嘴,这陈麟虽贪图玩乐,但棋艺什么的也没有荒废,可见陈丞相的小鞭子在陈麟的背后挥舞得欢快。
“就这样吧。”季愔落下一子,如激战正酣忽然有人告诉你,你梦魇了,现在该醒了。血腥之势褪去,是另一幅海晏升平。
陈麟怔怔地捏着手中的棋子,他居然没发现,季愔不过是想和她下个平局。陈麟原本以为,会被她杀得片甲不留。
众人纷纷散去,不过刚刚的两场高手较量的棋局,足够他们回味一阵了。
季愔拿着第二根金签回到角落的位置里。
季愔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哎,寂寞啊……这下遍天下无敌手的我……
可惜后来季愔与姜岑下棋下了一晚上,她也没赢他,气得把汉朝的古玉棋子全一股脑砸在姜岑身上。
季愔一碰上姜岑,不仅倒霉不说,还不寂寞了。
无敌的人终究还是会有撞到南墙的一天……
姜岑专治季愔各种不服……
季愔:我摊上这样的倒霉师兄,我可太惨了……
姜岑:乖师妹,明明昨晚你不是这样说的,你怎么自己舒服了之后翻脸不认人?
季愔:我昨晚干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不如给大家表演个当场殴打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