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那样就好了,我们可以大干一场。咱可以把你承包的葡萄园收获的葡萄筛选搞精致的包装,可以和有关部门洽谈在保鲜库里储存,然后到冬天时拿出来销售,咱也可以把我的花卉办得品种更多,更独特,往大宾馆、大饭店、大的厂矿去推销。如果有可能,我想搞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花卉农场,通过养花卖花帮助我们村的所有户都富起来。逸霜,我真高兴,太高兴了。你理解吗?”
“我理解,并且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你只说对了一半。”
“怎讲?”
“事业的追求,理想的实现,不光要有好的时代和政策,还应该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呀!”
“你说什么?”
“因为有你和我一起干呀!有你这样一个事业上的合作伙伴,我备感 力量和智慧无穷,一下子就想得很大,很远了。”
“真的吗?”
“是的,看来我真得下决心了。”
“你应该下决心。”杨平这样说着。而他心里更为高兴的是,他可以实现他的一点小小的心愿,那就是保护逸霜的心愿。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预感,像逸霜这样善良而美丽的姑娘时时会有危险在发生,不定什么时候大祸会降临到逸霜身上,他不愿意这样善良而美丽的姑娘遇到危险,受到伤害。他要保护她,像他过去曾经说过的成为逸霜的“保护神”。只要在她和林坚结婚之前叫她工作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才能成为现实。他就是这样想的,真的。
运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澈起来,水平如镜。水中,倒映着两岸的青杨、垂柳和逸霜承包的葡萄园,一处葡萄架下欢跳着的两只喜鹊,忽儿这只叫着跳着到另一只面前嬉戏,忽儿另一只又叫着跳着到这一只面前游逗。它们自由自在地欢叫着,招来了三五只小燕在身旁飞来飞去。
逸霜看着水中的倒影,看着那欢快的喜鹊和飞舞着的燕子,同时也看到了倒映在水中的他——杨平。他此时显得异常的激动,如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晶般的眼睛显得越发的精明,他那厚道、朴实的形象给人一种信任感。“哎!大地震时,要是他救的我该有多好!”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脑海里就闪出了这样的念头。而且她就真的这样子想了下去,想那救她的是他,想她的母亲同样地找到杨平的母亲,想杨平的母亲是那么高兴地接受了,而且当天就和自己的妈妈来到她的身边,把她好一通夸奖,也就在这时杨平出现了。她想着杨平的出现该是个什么场面呢?像个姑娘似的那么腼腆,脸儿红红的,眼睛在瞧她又不敢瞧的样子。于是,她走过去,拉着他杨平就跑,跑啊跑啊,跑到了她承包的葡萄园,气喘吁吁地倒在了葡萄架下。当时,正是葡萄即将成熟的季节,那一串串、一嘟噜一嘟噜的红葡萄泛着浓郁的香甜。往下该怎样呢?逸霜想着该怎样发展,命运该怎样安排。于是她想着美好,想她和杨平在葡萄架下的美好攀谈,想他俩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想他俩谈到家庭生活怎样才能过得甜甜蜜蜜时脸是那么红又那么羞涩。想着想着她呆呆地看那倒映在水中的杨平,看得那么痴。
“你在看什么?”
“我?”逸霜有些慌道,“没看什么,没有哇!”
“是不是有些犯难?”杨平看着她收回的眼睛问,“不急,更不要为难,自己不愿干的或阻力大的,暂时退让一下也是对的。”
“没有。”
“那你怎的不说话?”
“我?”
“说嘛!”
“我的命不好。”
“这是从哪说起。好啦,快到晚上做饭时间了,该回家了,坐我的摩托车一块儿走。”
“好吧。”
杨平发动摩托车,逸霜坐上。随着嗒嗒的马达声,摩托车以三十公里的速度从田间路驶上京津公路。
“逸霜!”
谁又能想到刚刚上路的杨平和逸霜遇到了半路杀出的林坚呢?
当林坚从丁厂长屋退出,想着该不该叫逸霜当公关小姐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平心而论,他是不乐意的。因为在他与逸霜的接触中,他总有一种感觉,逸霜并没有对他产生真感情。她和他交往、接触,似乎总让他感觉到是一种搪塞,一种应付,一种不情愿的举动。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内心深处总隐隐感到,逸霜这只美丽的小鸟万万飞不得,只能在他的身边,只能在有限的空间内劳动和生活,否则,她会离他而去。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令所有男人和女人都羡慕的身姿。所以,他怕她一旦走向社会,走向那种更加复杂的社会生活里会难以把握,更怕她“水性杨花”。反过来他又想逸霜不是那种放荡风流的女孩子,应该说她是个朴实的姑娘,很正经的女人。
再说,林坚有自己的梦幻,他总想自己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为什么就不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扬名呢?林坚并不比别人笨,可是他在厂子里苦干了四五年,那真可算得上是拼命,到头来连个科长都没混上。究其原因,他似乎发现了点什么灵验的窍门,他好像应该做些投厂长所好的事情,结果他还真的做了些尝试。比如,厂长值班时晚上最爱看录像,武打的,他就隔三差五地找本刺激的武打片给厂长看,有时还特意陪厂长一起看;又比如厂长专门抽那种健牌香烟,他便不惜血本每月都给送上两条。这样子一来二去的,厂长居然就对他器重起来,先说他有文化、年轻,跟着就说他会办事有眼力见儿。没过多长时间就把他从车间调上来当了厂子里的办公室主任。如此一来,林坚便越发充满雄心,居然那种接厂长班的想法也时不时地冒出来。
今天,厂长要叫他的女朋友逸霜当公关小姐,林坚想到的美好比不利要多得多。两个人合起来,先攻厂长这道关;弄好了第一步拿下副厂长,第二步自己就有希望坐上厂长的宝座。此厂虽然近四百人有余,不算大,可要当上个厂长,一人之下,四百人之上,出门坐小车,回厂子一个个的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那种威严,那种甜美,那才是一种真正的人生享受。林坚下决心要走这一步,于是乎,他便想逸霜当公关小姐真是天赐良机,为他美梦的实现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他想到了漂亮的女人的力量,想到了大地震为什么给他一个逸霜这样令所有的人都垂涎欲滴的女人。这是苍天对他的偏爱啊。林坚越想心里越甜,甜得那么癫狂。他真想立马儿飞奔到逸霜的面前去,去猛烈地亲吻这个美人。并拉上她,叫她马上到厂子报到,立即从事公关小姐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实现他的美梦。
也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他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村里家具厂长胡六的声音。那声音充满着一种嘲笑,在嘲笑的声音里又夹带着一种挑动,那挑动的言词里说的是逸霜和杨平正在葡萄园里干着好事,热乎着哪。林坚还没来得及问清什么,对方电话“啪”地放下。
林坚手握话机,脸色忽地变得苍白,刚才那种美好的心态像从山顶落到了深涧,那颗烈火一样的雄心一下子变得那么冰凉。他放下话机,跌坐在办公桌旁的靠椅上,心里想起了“女人是祸水”这句话。逸霜这个女人,有时真是令人烦恼,令人困扰,令人捉摸不定。更可恨的是那个养花的杨平,看上去蔫乎乎 挺憨厚老实的样子,心里的鬼点子更多。那么大岁数了,登门给他说对象的不下一大箩,他愣是一个也看不上,他心里想的是谁,认的是谁,村里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他林坚自然心里更有数。事情也偏偏那么巧,疯狗追赶逸霜的时候,机会给了他杨平,结果传出了英雄救美女的佳话。
那些日子,他林坚心里烦透了,他恨老天爷既然给了他一次机会救了逸霜的命,为什么又给了杨平一次机会疯狗嘴里夺美女呢?他看出来逸霜心里除去他林坚以外,还有个她所爱的人,那就是杨平。而那个杨平呢,好像还真的大有不得到逸霜不收兵的架势。他妈的 ,那胡六也不是好东西,打电话告诉我这干什么?逸霜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她虽然对杨平有点那个,但她毕竟与我已经定亲,她的性格、她的为人众所周知,她不是那种风流的坏女人,虽然有时也叫人捉摸不定,但她是正派的,她不会胡来的。于是林坚又想是应该把逸霜招到厂里工作,这样再怎么说她也是在自己身边,那样既省了好多困扰,又放心。
林坚这样想,心境好了许多,脸也由苍白渐渐地恢复了黑红色。对于胡六所说之事他也就不去多想,倒是自己宽慰起自己来:“反正明天逸霜就到厂子上班了,今天何必去烦恼。大不过亲一下,搂一下而已。现在的男男女女,哪个没有自己的小秘密,有些时候,该装糊涂不装也不对,弄不好,捉鸡不成反蚀把米呢。再说,我还要叫逸霜帮我成大事呢,这时惹她绝对使不得,使不得。”
林坚此时的心情更像古运河的水,一会儿清澈一会儿混浊,一会儿波动一会儿平静。不管平静也好,混浊也好,林坚在一定的环境中给自己找到了心态平衡的位置,下决心把逸霜招到自己身边工作,以实现自己的美梦。而美梦一旦实现,他便可以放开地叫逸霜去干。他在这么想的同时好像对逸霜也同样有十分的把握,他相信逸霜会为了他的美梦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俩的美梦,把一切需要她做的事情做好,毕竟我林坚救了她的命啊!
林坚看了看表,已到下班时间,便收拾好办公室的所有文件、报表,又擦了桌子拖了地,而后又轻手轻脚地推开厂长那虚掩的门,看到的是厂长仍旧倒在床上睡着,听到的是厂长那如雷的鼾声,嗅到的是一种说不清的酒糟味。他刚要把门关上走开,厂长却对他说了话。那话的意思是叫他一定要下决心,一定要叫逸霜来当那个公关小姐。他说此话的时候眼是合着的,似乎还有一阵一阵的呼噜声间或还有“噗噗”从嘴里往外吹着那混合物的酒气声。林坚看到他这个样子,赶紧走到厂长的床前,很是关心地说:“看您,为厂子的事情陪人喝酒太多了,这样下去身体要搞垮的。水我早给您倒好了,是柠檬茶水,喝下去,解解酒。”他说着,就要去拿那杯沏好的柠檬茶水。结果,丁厂长却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说:“你只要能把逸霜的工作做好,叫她到我身边工作,喝多少酒我都不会醉的。”说完后,翻了个身鼾声大起,还夹带着“哎哟”的声音。
林坚听着,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儿,心里越加感慨万千。说心里话,这一厂之长为什么要这样陪人家喝酒呢?还不是为了厂子的发展吗?为了撑住厂子的面子在人前不丢脸,现在好像都要在酒场上比个高低,论个长短,结果弄得个个都死要面子活受罪!在酒场上个顶个儿的争强好胜,到头来事业到什么程度暂且不说,倒是一个个的都得了酒病,不是心血管壁厚,就是脑血管窄,要么就是肝大、肺湿、肺热、胃虚、高血压、糖尿病等等。这个丁厂长也是如此,平时却说什么“躲酒,怵酒”,到头来还是逞能去喝酒,无可奈何啊,谁难受谁知道。林坚想到这些,不由得就伸出双手去给丁厂长掐头部,而后又去按拿他的腿部。他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丁厂长迷迷糊糊地说着不知是酒话还是内心独白:“逸霜要能做到像你这样,那可就没挑了。你说呢?”说完不等林坚回答便又呼呼睡去。
林坚茫然。
杨平听到叫声停了车。
逸霜听到叫声下了车。
三个人的眼睛互看着,脸色在瞬间极其复杂地变幻着。
路两侧的青杨和延伸出去的近三十米宽的两条林带枝繁叶茂,绿荫蔽日,夕阳的光辉洒在林带的枝叶上,穿过林带的缝隙又射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使得杨平、逸霜,林坚的脸色瞬间的变幻更加复杂。
“你下班了?”杨平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笑着对林坚说,瞬间便恢复了坦然。这本也没什么的,只不过逸霜收工回家他顺便带她一段而已,他心里这么想。
“噢,下班了。”林坚回答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笑有些勉强,随着说出的又一句话倒是从心里发出的,“你去接的逸霜?”
“不是的,”逸霜抢着回答,“他是去找我商量一件事。”
“商量事,在家里说不行吗?干吗非要去葡萄园呢?不过我倒是相信杨平哥的为人。”林坚又露出更加勉强的笑意转而对杨平说,“你是我信得过的哥哥,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对吗?”
“老弟那么相信我,真是抬举了,我今天倒真的找她商量事的。”
“什么事?”林坚问,“成了么?”
“我和逸霜说了,叫她找你商量一下再定。你既然回来了,我倒想和你商量,咱们边走边说你看怎样?”
“不行!我现在不听,要听也要等逸霜跟我说明再说。”
“那好,我先走了。”杨平踩响摩托车,说了声再见便飞奔而去。
京津公路上的汽车仍旧一辆接一辆地奔驰着。从田野里飞起的各种小鸟落在了两旁的树上准备栖息。倏地,太阳钻进了山里,山顶和山缝中露出了血红,渐渐地,那血红被拉开的夜幕淹没。
“上我的自行车,走吧。”林坚对不语的逸霜说。
逸霜慢慢地往前走,没有坐他的车。
“怎么?不坐车走,借这机会散散步也好。”林坚推着自行车,向前紧走两步追上逸霜说。
“散什么步,叫我自己走回家好了。”
“看你,怎么能这样?天黑了,我怎能丢下你一人不管?”
“那好,我和你说一件事。”逸霜像是来了勇气说。
“行,只要你愿意。”
于是,逸霜和林坚边走边把杨平叫她去与他合作搞公关的事说了一遍,并问林坚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