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谁又叫我假惺惺的当什么正人君子呢?谁叫我总想别人总为别人而善发恻隐之心呢?我这样做真的就能成全别人使别人得到幸福吗?不管怎样,我毕竟为苏香村的花丝镶嵌厂签订了一百三十万美元的销售合同,这也许能使我得到一点心灵上的慰藉吧!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许轻松。我来到罗娜小姐身边,留在罗娜小姐身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签订好销售合同吗?那么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如愿以偿了。干了的事又后悔,那不是我林子的性格。我想着这些,心情便又轻松了许多。
于是,我在穿梭不息的出租车当中,招手叫过一辆“面的”坐了进去。
宽敞的柏油路,高耸的楼群,阳光,蓝天,春风,碧野,倒去的杨柳,林立的烟囱,当“面的”驶向东笋大桥时,桥东那里的一片喧闹引发了我下车逛逛新建的“京东第一市场”的兴趣。仅仅三年的时间,过去的零乱都变得井然有序,首先让你醒目的便是那四面拔地而起的商业大楼,横竖穿叉的 井字形路两侧是建造的各式批发网点。最北侧的是蔬菜批发销售网点,其次是服装批发销售网点,再其次是烟酒批发销售网点,还有粮食批发销售网点,各种蛋类、肉类副食批发销售网点。最南边的是机电建材批发销售网点。靠西南拐角处还有鲜花、宫廷鱼及各种乡间手工雕刻的艺术品之类的销售网点。自然,还有那必备的饮食饭店,美其名曰叫做火锅城的服务一条街。谁能想到呢?仅仅三年的时间,这里从一个自然形成的小商品集散地发展到了如此规模,那么那个先卖书、后又卖烟的倔老头还在不在呢?我又想到了他。于是,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张望各个网点,网点中的各个摊位,可寻来觅去却终未在各个摊点中找到他的影子。当我正欲走出这庞大的市场时,眼前的一辆桑塔纳轿车戛然停住,从车上下来的,竟是那个倔老头!
可这又哪里像那个倔老头呢?一身笔挺的西服,一条大红的领带,一副水晶石的玻璃眼镜,一看上去哪像个六十开外的人,倒像是个中年汉子样儿。哎呀呀!我这时才抬头发现,这其中的一座小商业楼明明写着“李家皮货商行”的烫金牌匾的。我看着倔老头上楼,一打听,果真此商行是他租的,进货渠道是东北的中苏边贸,一年下来,赚个三五十万没问题。我真想追上那老头打听个究竟,问问他这几年到底怎么发的,可又想到赶快回村把那订货合同签署的消息尽快地告诉郝利力和董村长,便又向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招手坐了进去。
当我走进村里的办公楼走进董村长的办公室里时,看到沈快嘴正在和董村长说着什么。见我到,还未等我开口,沈快嘴倒先向我开了连珠炮:“你这个林子,到底安的什么心?和人家梁子好没两天,怎就又叫那个罗娜小姐给迷住了?人家梁子对你一片真心,为了你把父母都得罪了,弄得父母不得不同意梁子和你好,还托我把凤姑娘说给了铁栓!嘿,谁想你竟这么没心肝,一抬腿,撇下人家梁子又追上了罗娜小姐。你这不害人吗?你说,现在怎办 ?你到底是和梁子呢,还是和罗娜小姐?”
“你说什么?”我又蒙了。
“你到底跟谁?”沈快嘴说出来的话好硬。
“我问的是铁栓。”
“铁栓,铁栓,铁栓和凤姑娘对上了!”
“那梁子呢?”
“问你啊,你和罗娜小姐到底怎回事?”
“嘿!”我掏出签好的合同书扔给董村长,撒腿就奔梁子家跑!
梁子没在家。我问街坊邻居,一个老太太告诉了我梁子的去向。我奔向运河边。我看到了河滩上梁子的身影。
“梁子啊!”我心中呼唤着我的心上人,我疾步地向她奔去。
渐渐地,我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就觉得百感交集,突然间就觉得我是那样地内疚惭愧不敢走到她的面前!是啊,我怎好对她说,怎好对她讲,我有什么脸对她说又有什么脸对她讲!她爱我我爱她我们相爱这是真的,可在种种考验面前,我为什么胆怯,我为什么不珍惜这份爱?现在,我?我?
梁子啊!我的心上人,此时此刻,你要回头看见我该有多好,见到我以后就猛地扑过来大骂我一顿,狠狠地揍我一顿该有多好,多痛快,我真的愿意你骂我打我狠狠地骂,跺着脚可着劲儿解气地大骂我一场该有多么的好哇!可你为什么不回头,你在默默地想什么,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恨我,恨死我了,对吗?
梁子啊!我的心上人,我多么想倏的 站立在你的面前,把我的心掏出来,袒露给你,叫你看看我的所有的五脏六腑都是爱着你的,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为你生存着。可是,我不敢走到你的身边,不敢走到你的面前,不敢再想向你说什么。
可你在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一个人来到这运河边的沙滩上漫行,你在想什么?你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总低头看那手中的玩物?你好像对着那玩物在低低自语着什么,痛苦地思索着什么。啊!我看到了,我在你的背后看到了,那是条镶有绿玛瑙宝石的金项链,你对着它在发愣,在苦苦地思索,不用到你的面前我也能猜到你此时此刻那忧伤哀婉的心情。你在唉声叹气!你要干什么?你要把它抛进运河水中,这是为什么?
不能抛啊!我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
她转身,眼睛惊愕地盯着我。足有三秒钟,她便甩开我的手朝前走。
我又拦在了她的面前叫她听我说。
“找你的罗娜去!”她叫。
我说不是那么回事。
她说你不要骗我。
我追着她把所有的事情经过以及我的苦心最后的结果全部向她说清。
她就是不相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捂着耳朵说她不听这些鬼话,骗人的话,说再也不上当了。
结果我亮出了武功在她面前倒立单手支撑向她求饶,请罪声明不相信就永远这样立着。
她不理我,继续往前走,我一个鹞子翻身又一个悬空跟头又单手支撑倒立在她前头。
她“扑哧”乐了,过来就打我。我“啪”地立身,一下子抱住了她!
蓝天,白云,温柔的风。
青杨,绿柳,静静的水。
“我父母同意咱俩的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
“沈快嘴要做咱俩的大媒。”
“知道了,知道了。”
“哼!有一样你就不知道!”
“什么?”
“我不同意!”
“什么?!”
“嘎嘎嘎!”她笑着跑,我在后边高兴地追。
风中,水中,空中,田野中,荡漾着我俩欢乐的笑声。
58
第二天,沈快嘴去了沙林村征求林子父母的意见。我和林子、董村长三人来到了运河东岸的三百亩麦田。
横竖一穿一看,董村长便提出应尽快浇水,展现在他面前的,是稍稍有些泛黄的麦田。林子除同意董村长的意见外,同时高兴地指出,只三五天的时间,这三百亩麦苗旱控得恰到好处,除去要浇好水以外,还要加重施肥,并提出一亩地追加氮肥六十斤,说现在小麦在拔节的同时,也进入了孕穗期。这时,正是小麦花粉和胚珠形成的时期,此时重水重肥浇施后,对于防止小穗、小花退化,促花增粒都有显著作用,是争取穗大粒多的关键时期。还说什么,这次拔节期的水肥如果充足,对于减小无效蘖,提高成穗率会有一定的效果。
此时此刻,林子边说边又拔起一棵麦苗,把它的茎秆剥开,把露出针鼻眼那么大点儿的胚珠指给董村长看,说得董村长点头称是,当即拍板定案,全按林子的意见办。并说村里先垫上钱买化肥,并当即提出先回去马上进行安排。
董村长走了。三百亩麦田里只剩下我和林子。
春光很美,春风很美,无边的绿色更美,养育这绿色的沃土和在为这沃土编织着各色花环的人民啊更美,更美!
林子看着我,我知道的,虽然我的眼睛没有看他,但我的感觉已经告诉我,林子在看着我。
我不看他,并不是不愿意看他,而是给他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儿时间认真仔细地看我。
“梁子!”他叫。
我冲他一乐。
“你在想什么?”
我仍旧冲他嘿嘿地乐。
“咋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
“什么咋啦?”我装傻。
“你呀,到底想什么呢?”
“想你呀!”我寻开心。
“我不是在你面前吗?”
“可我觉得你没在呀!”
“什么?”
“嘿嘿!我总觉得眼前的不是你呢,我总觉得你跟那个罗娜小姐跑了呢,我总觉得沈快嘴给你说的不是我呢,我总觉得……”
“梁子!”他过来拉住我的手,眼睛看着我说,“不要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也是一片好心,铁栓是个好人!真的,我越来越觉得对他不起!”
“又是他,又是他!你问我想什么?你现在到底想的是什么?”我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抖着他握着我的手问。
“我想的是你,是你,梁子!”他一下子抱住了我,紧紧的,嘴对着我的耳朵,急促、颤抖地说着,“我想你不是一天了,是三年了,三年你知道不知道?我来到这里,见到了你,我自信我运气好,有福分,活该天王老子安排我到你身边来!来到你身边我就发了誓,终生爱你,舍你不娶!中间也遇到周折,遇到坎坷,遇到来自各方面的感情纠缠折磨,但我对你始终没有动摇过,你知道吗?当我想叫你和铁栓好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该有多么苦涩啊!我真怕你和铁栓的事情成了事实,我真的怕啊!梁子,你知道吗?我真的怕你叫别人亲着爱着搂着抱着啊!”
“你不要说了!”我吻他的脖子,吻他的脸,吻他的眼睛,边吻边说,“我都知道,都知道!林子,亲爱的!你不要说了,我不要你说了,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知道,都知道的。你是我的人,是我的林子,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的心,我不能没有你,也离不开你。你一离开我,我的心便没有了,破碎不堪了。我便只剩一个躯壳,没有灵魂的躯壳。你知道吗?我这几天该有多么的凄苦,该有多么的悲凉,我感觉到一切都完了,终结了,万物万事在我面前都变得黯淡无光了。现在好了,我的心上人,你在我的怀里,我在你的怀里,我们心贴心,心连心,两颗心终于在一起跳动了,我好高兴,好高兴啊!”我吻着他,热烈地亲吻我那来之不易的心上人。吻着吻着,我突然挣脱他拥抱我的双手,突然提出了瞬间脑海中闪现的一个问题:“你爸妈能同意吗?”
“我爸妈?”
“对呀!你父母能同意吗?”
“我想没问题。”
“万一要出问题呢?你不会跟铁栓似的全听父母的吧!”
“咱俩的事情自己定。”
“你真好!”
“那是咱俩的命好呗!”
“可我总害怕。”
“有我呢,你怕什么?”
“我怕沈快嘴说不好。”
“我和爸妈说,他们会同意的。再说,实在不行,你我一块儿见父母,他们一见你,保证乐得合不上嘴儿。”
“林子!”我听着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我,亲着我,忽而就兴奋地对我说:“梁子,记得泰戈尔写的情诗吗?”
“指的哪个?”
“诗的句子是这样的:‘你以你的爱使我伟大,虽然我不过是许多随波逐流的俗人中间的一个,颠沛在世间浮沉无常的恩宠中。’”
“听我背。”我接着他的朗诵说,“下边是这样的:‘市集上,人们在我面前匆匆经过——他们绝没有看出我的身体因着你爱抚而变为珍宝……’”
“对,对呀!”林子越发激动地看着我的眼睛叫道。
于是,我俩大声朗诵着泰戈尔的情诗:“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体里怎样地承载着你的吻,犹如太阳在自己的球体里,承载着神火而永世普照。”
“把我胸前的薄纱揭去吧,我将在地上铺设我们的睡床,这样,一个吻,一夜欢愉的睡梦,就会填满我们这个微小而无边际的世界。”
我们共同朗诵着泰戈尔的情诗,林子把我抡起来笑着,叫着。
“林子!林子!别抡了!别抡了!我都晕了!”我叫着,笑着,我俩一块大喘着粗气,醉倒在绿色的田野里。
阳光照着,风儿吹着,云儿飘着,雀儿叫着,爱情的小曲在我俩嘴中唱着,爱情的甜蜜在我俩心中流着。那展翅飞舞的大金斗(一种带翅膀的甲虫)嗡嗡着变成了我心中的可爱的小精灵,那树上叽喳叫的一对喜鹊,嬉戏着,饱尝着幸福的爱情!那随风而泛着细小波纹的绿色麦苗,正在孕育着胚胎,只要施好肥水,准能保证有足够的花粉互相在温柔的风儿中传授。是的是的,林子说的,他懂得真多!我似乎就看到了,看到了,这三百亩麦苗真的吐穗了,扬花了。啊!这满世界的绿色,满世界的花粉,满世界的果实!真的呢,那满世界的花粉从那满世界的鲜花中袅袅而来,那鲜花变成了仙女,那花粉变成了仙女的脸蛋儿。啊!她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那满世界的仙女簇拥着奔向了一个美男子。啊!那不是林子吗?仙女们涌向了林子,成群结伙,铺天盖地般涌向林子,是的,淹没了,淹没了,仙女们把林子淹没了。
“林子!”我呼叫着,紧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切都是扑朔迷离的虚幻!我的眼前一切如初,仍旧是阳光照着,春风吹着,云儿飘着,雀儿叫着,和那被我的呼叫声一惊的林子。
“你怎么了?”他问我,眼中露出疑惑不解。
我傻乎乎地给他说那幻境。
“哈哈!”他乐,乐得好开心好开心。
我过去擂他,挠他的胳肢窝。
他越发畅快淋漓地笑,边笑边抓住我的手说:“好你个梁子啊!喜新厌旧真快啊!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