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尘莲妩侧开一步，举止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么个不称职的主神，即便难得聪明地给自己留了一条翻身的退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惨败的下场。
若非私心，秋尘莲妩真不想帮这么个废物。
黑色风暴愈演愈烈，穹顶之上隐隐有白光游龙，那是空间扭曲至撕裂，又迅速缝合才会出现的景象。
渐渐地，白光越来越盛，甚至无法合拢。
道道裂缝汇聚成一个白色的虚空，与黑色风暴形成对立。
秋尘莲妩突然朝信棠伸出手：“天鉴呢？”
信棠面露警惕：“你要做什么？”
“这种时候就不要给孤犯蠢！”
秋尘莲妩手指一勾，天鉴自动显现。
信棠没来得及反应，天鉴便落入秋尘莲妩手中，转而化为一道红光，没入虚空。
“安落！你做什么！”
信棠声音尖锐，同时朝着天鉴消失的轨迹冲过去。
身形刚动，就有一道无形的力量牵制住她。
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信棠只能瞪着眼，眼睁睁看着天鉴被虚空吞噬。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莫说抵死挣扎，她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摧拉枯朽般倾倒。
黑色风暴与白色虚空之间，红光突然显现，铺开一片盛极的隔断。
那一瞬间，虚空合拢，风暴消弭，天地间一时失了声色。
在这无声无色的死寂之间，一道黑影砸到地上，炸开无声的震撼。
秋尘莲妩站在坑洞边缘，俯视坑内的黑影。
一身无暇白衣，不知何时成了夜色般的黑，银色纹饰星罗棋布，仿佛牢笼，要将她禁锢在这黑色的布料之下。
银光从云空山顶掠过，落在秋尘莲妩手上。
坑内的黑影咳了两声，呵呵笑起来，声音嘶哑：“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说吧！你是从哪里来的？主神，还是天道？”
秋尘莲妩缓步走下坑洞，并未回答。
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脸上，看不清神色。
天道坐起来，仍是咳：“咳、咳咳，你要干什么？杀了我吗？看你这样子，大概不是主神，也不是天道，竟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是杀不死的。”
秋尘莲妩依旧没说话，只是扬起手中的银剑。
雷声震天，长虹断空，一瞬间的明亮令天道愣在那里，全身僵硬。
那是怎样疯狂的面容？
天道词穷，也没心思去想，满心满眼皆是那双充斥着闪亮银流的双眸。
又是一声惊雷。
银剑随长虹落下，银光彻底映亮秋尘莲妩的脸。
疯狂而扭曲。
“陛下！住手！”
银剑贯穿之下，天道分裂成碎片，混合着雨中深雾，如尘如烟。
小狐狸眼看着秋尘莲妩斩了天道却来不及阻止，气的差点打了自己。
真是不长记性，它怎么又低估了她？
秋尘莲妩循声看来，见到小狐狸，握剑的手一抖，砸落在泥雨中。
但很快，秋尘莲妩便捡起银剑，快步走向小狐狸。
坑洞颇陡，秋尘莲妩滑了一下，差点摔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秋尘莲妩抱起小狐狸，眼中的银流已退得半分不剩。
“快什么快？我来晚了！难怪你不让我跟着，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
小狐狸虽然嫌弃，但还是为秋尘莲妩蒸干衣裳，撑开一片灵力阻隔雨水。
银色纹饰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陛下，不管你再怎么任性，你也不能杀了天道啊！严格来说，他并没有犯错。”
操控雷火，焚毁苍虚城这事暂且不算，此界天道确实很优秀。
小狐狸原以为秋尘莲妩只是单纯迁怒一下，未曾想她竟任性到如此地步，直接抹杀了人家！
天道死了，信棠那个废物主神能顶什么用？
秋尘莲妩沉吟半晌，道：“他在孤这里，已然犯了死罪。”
小狐狸一时无言以对。
犯到这位主面前，也只能说这天道太过倒霉。
罢了罢了，秋尘莲妩这副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小狐狸除了纵容，只能是下次注意些。
小狐狸叹了口气，抓了抓秋尘莲妩的衣襟：“死罪也罢，滥杀也罢，如今天道已死，我又能如何？只是陛下，你……”
秋尘莲妩猛地想起什么，按住小狐狸的爪子，往云空山的方向而去。
小狐狸噤声，大概发现，此时说这番话并不合适。
云空山连同云空城，皆被黑色风暴夷为平地。
而一众冥神兵将，处于风暴中心，更是死的死伤的伤，无人再有力气手握剑戟。
一片狼藉之中，秋尘莲妩很快就找到魂葬的所在。
他坐在地上，背靠城墙断石。
低着头，黑发覆面，远远望去，不辨生息。
秋尘莲妩停了一停，慢慢走过去。
“我和你说过，我有底牌，我能赢。”
还没走近，魂葬的声音便轻飘飘地传过来。
声线孱弱，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看见了，很壮观。”秋尘莲妩没什么情绪地回。
聚集初世至今所有魂灵所形成的风暴，被这场风暴撕裂的穹顶虚空，黑白对立，完美平衡，都是极难得的景致。
魂葬指尖颤了下：“你喜欢就好……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好。”
秋尘莲妩移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按在他头上。
如玉瑕白的裙袍扫过魂葬手背，微痒，略疼。
金光流转，璀璨明丽。
秋尘莲妩突然缩回手，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慌乱地后退几步。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毫无动静的魂葬，眸中竟浮现出恐惧之色。
“墨灵，他、他、他——”
“他已经死了，陛下。”
小狐狸接下秋尘莲妩没说出口的话。
“可是我没杀他！”秋尘莲妩握手成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了纰漏。
“我没杀他！孤没杀他！真的、孤——”
“与陛下无关。”小狐狸叹了口气，“受了陛下一剑，又做出这等举动，怎么看都是活不成的。”
秋尘莲妩迅速反应过来：“他在报复孤！”
“大约吧。”
小狐狸自知不是魂葬，它猜不出他的想法。
秋尘莲妩将始末回想一遍，越发肯定：“他就是在报复孤！他知道孤厌恶天道，他知道孤误会了，错怪了他，但他就是不和孤解释，还一遍又一遍问孤他犯了什么错……”
胸腔仿佛被铅块塞满，沉闷而难受。
“他在报复孤……他在报复孤……他想起来了……他就是在报复孤！”
“陛下，你冷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