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看我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
归壹抿了抿唇,闭上眼。
“我以为我在师兄心里是特别的,看来是我看错了,那其实就是讨厌我。师兄放心,等出了神山,我就躲得远远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令你不快。”
兰鹿脱下外套给归壹盖上:“你睡吧,我去守夜。”
归壹抓住他的手,声音冷冷的:“你什么意思?”
兰鹿的手很凉,甚至有些发抖。
归壹一惊,撑着地面坐起来,那一瞬间的疼痛,让他脸都扭曲了。
“你、不、许动!”
兰鹿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纠结。
归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中毒了,没感觉吗?”
兰鹿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腿上有几个血窟窿,已经不流血了,但可以看得出无毒。
归壹疑惑:“你没中毒,手怎么那么凉?”
抖得也很厉害。
兰鹿搓了搓手:“没事,大概是冷的吧。”
归壹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往兰鹿那递了递:“穿上,别着凉了。”
兰鹿笑了下:“我没什么感觉,师兄从小就怕冷,还是盖着吧。”
归壹握紧衣服,声音冷了几分:“穿上。”
兰鹿只好接过衣服。
衣服上有他的气息,归壹不喜欢也很正常。
兰鹿低着头,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不应该那么着急的。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只能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看着他。
“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兰鹿抬头,却见归壹盯着火堆,并没有看他。
“我只是生气,你胡作非为也要有个限度,在这种地方对我做这种事,不顾我的意愿……”
归壹咬了咬牙,不知是疼还是气的:“你这么轻浮,如何叫我安心?”
兰鹿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师兄,你……是什么意思?是……”兰鹿刚失望了一次,现在有点不敢多想。
归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呼到兰鹿脑袋上:“蠢货!”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怎么听不懂?
“师兄,疼……。”兰鹿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归壹。
这一巴掌,力气属实有些大。
归壹双手环胸,看向别处:“离我远点。”
“不行,你冷。”兰鹿挪近一点。
“……”
归壹纠结了下,没赶他,兰鹿便得寸进尺,直接蹭过去。
“师兄,我抱着你好不好?”
“不行。”
归壹的拒绝没有用,兰鹿从背后抱住他,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怎么样?是不是暖和多了?”
“你是属狗的吗?”归壹透支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耐性,没有推他。
“只当你一个人的狗狗,好不好?”
“……”不要脸!
等天亮了,兰鹿独自到蛇群外围给归壹采药解毒,之后,二人便循着其他人留下的记号找过去,与他们汇合。
一行人在神山内呆了一个月,便返程了。
回漫兰寨后,兰鹿也没办法再装废柴,应归壹要求,一边死补毒学,一边帮着研制新药。
寨主高兴的头发都掉了两根。
然而,兰鹿看的书太杂,思维天马行空,时常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设想给归壹帮倒忙,气得归壹差点毒死他。
这家伙不靠谱也就算了,每天晚上还要摸到他房间打搅他休息。
好在归壹毒技高超,没让他得逞。
兰鹿自此发奋图强,开始疯狂制毒,每到晚上,两人以毒定胜负,但兰鹿总是胜少败多。
兰鹿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不学无术,落后归壹太多太多。
两年后,二人合力研制出新毒,取代原本的纪叁,入驻新五纪。
——
鹿翁回到漫兰寨,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老人已经没剩下几个。
苗国人民常年以身试毒,寿命并不长,当年鹿翁的父亲活到五十多岁,已经算长寿了。
“兰长老,寨主有请。”迎接的人恭敬地说。
鹿翁随着他步入大厅,寨主已经等候多时。
“师兄啊!你终于肯回来了!”
寨主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差点挂他身上,但最后还是刹住车。
他可没忘,这位是有主的,那主还脾气不好。
“怎么回事?大惊小怪像什么样子?”鹿翁皱起眉。
寨主拿小手帕揩泪:“最近苗国来了个很厉害的人,扬言要杀了炼制纪叁的人报仇。”
鹿翁皱起眉:“要杀我?”
他和归壹炼制的纪叁,便是褚君颐的那个纪叁,几十年来,无人能取代。
但苗国只管制毒,若有人因苗国毒而死,正主也只会找下毒的人报仇,找到苗国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寨主道,“她只找她手里那份纪叁的正主,但没人知道那份纪叁的来源,她便挑战每个寨,至今没人赢过。”
说着,寨主又开始嚎啕大哭:“至今已经死了好几个寨主,甚至有五寨之一,再过两天就到这儿了,我害怕!”
鹿翁叹了口气,拍了拍寨主的肩膀:“别怕,这件事交给我,你忙你的去吧。”
挑战寨子和挑战寨主不一样,一个是比镇寨的霸毒,一个是比寨主自己炼的毒,两者难度相差不多,但没有可比性。
这个人竟然连巫纪之一都能解,实力恐怕不一般,而漫兰寨的镇寨霸毒……
鹿翁眼神黯了黯。
寨主听了这话,立刻喜笑颜开。
兰鹿师兄和归壹师兄可是苗国最高明的毒师了,有他帮忙,一定能赢过那个疯女人!
想到归壹,寨主的脸又垮了下来。
大师兄要是还在就好了。
鹿翁打探到,那个人已经到了青闫寨挑战,便到密室里拿了几棵草,马不停蹄地找了过去。
到了地方,鹿翁才知道,寨主口中的疯女人原来是秋尘莲妩。
秋尘莲妩看到他,挑了下眉:“鹿翁?你怎么在这儿?”
鹿翁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该老夫问你才对,你这是在给临王报仇?还是给他找陪葬?”
秋尘莲妩思索了下,点点头:“两者都有吧,我想,苗国人死在至毒之下,应该也会觉得很荣幸。”
确实很荣幸,所以被她打败的寨子,都没人找她麻烦。
鹿翁叹了口气,走近她,道:“不必再比了,临王身上的纪叁,出自我手,要杀,便杀我吧。”
纪叁之名,听过巫纪的人都知道,毒中之皇,先临王没有那么傻,给自己儿子下这种无药可解的毒。
他查过了,先临王在苗国买的,确实是纪伍,但不知被何人换成了纪叁,而那份纪叁,应该是他自己留着做念想,有人趁他不在盗了去,还砸了店的那份。
苗国没有相应记录,纪叁的出处,八九不离十。
“难怪查不到。”秋尘莲妩了然。
鹿翁常年不在苗国,他手里出的东西,自然不在苗国的交易记录上。
秋尘莲妩看鹿翁的眼神带上点点兴味:“我不杀你,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否则,我就把苗国的寨主杀个遍,反正他们很乐意。”
鹿翁脸色一冷,颇有归壹当年的姿态:“小祖宗,触人逆鳞可不太好。”
“行吧行吧。”秋尘莲妩摆摆手,“看在你尽心尽力帮他解毒的份上,这件事就过了。”
说完,秋尘莲妩朝青闫寨的寨主挥挥手:“恭喜你,捡了一条命。”
青闫寨寨主绞着小手帕一脸不甘心。
他想看看她的毒啊!
秋尘莲妩下山,鹿翁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叫住她。
“小祖宗,临王的死你也有很大的责任,既然你要杀炼制纪叁的人给他陪葬,那你自个儿呢?你要怎么处置自己?”
秋尘莲妩似是没听见,身姿依然从容。
鹿翁呵了一声,捂住脸,挡住脸上的泪。
师兄,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