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浮云把账本收好。
“娘子,娘子?楼下有人找你。”王小翠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烛火晃了一晃。
这个时间,是谁来了呢?
她打开门,随着王小翠一块儿下楼。
玉秀掌着灯站在楼口,见她下来,把来人指给她看。
铺子门板卸了两块,门边立着一个瘦高个男人的身影,那人见浮云走下楼来,忙上前作揖。
“可是主家娘子?”男人急切的问。
浮云颔首,瞧着这人有几分眼熟,只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在下叶志升,母亲花氏在这里做工,今日回家途中不慎摔倒,伤了腿脚,在下来此是向主家替母亲告假。”叶志升看着眼前比他还矮了一个头的东家小娘子,忐忑的说。
“花大娘受伤了?可是严重?看过大夫了吗?”浮云惊讶的问。
“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大夫已开了药,说是休息几日就能好。”叶志升如实说道。
浮云点点头,侧头对王小翠说,“去柜上取二两碎银来。”
继而又对叶志升道,“让花大娘好好养着,养好了再来上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说完,接过王小翠包好的碎银,递给叶志升,叶志升双手捧着银子,心里感激不尽。
正要转身离去,徐浮云突然又叫住了他。
“且慢,敢问叶大哥目前在何处就事?”
叶志升迟疑片刻,回道,“并无……时常在家读书,闲暇替人抄抄书,或是代写书信。”
说到后面声音越发低沉。
徐浮云见他低埋着头,应是有几分羞愧。
读书人多半有些风骨,所以,徐浮云尽量说的委婉。
于是缓缓地道,“我这里缺一个账房,工钱每月半两银,不知——叶大哥可有意愿委身屈就?”
这个月钱放在当下可算是高薪,普通账房也就三四钱,她是看在花大娘的份上,有意帮衬。
果然,叶志升听后身躯微微一震,手指捏紧又松开,片刻后,抱拳施了一礼。
他声音颤栗着说,“多谢!待在下回去安顿好母亲,就可以工!”
浮云点点头。
过了一日叶志升就来了,浮云吐了口气,总算可以松散松散。
快到十月底的时候,浮云终于在西市带回了三个半下人,为何是三个半呢!
其实只有一个女婢是在市上花钱买的,而另外三个是逃荒过来的一家子,夫妻俩带着闺女,那闺女比徐浮云还要小两岁,瘦的跟麻杆儿一样,她在集上看见的时候,那个女孩跪在大人身边,头上插着一根草,男人怀抱着病弱的妻子,眼底一片死灰。
徐浮云站在他们面前,问他们可愿跟她走。那男人闻言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慢地放下妻子,牵着闺女给她磕了头,然后背起妻子跟在丫鬟后面走了,直到进门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丫鬟也是主家小娘子刚买的奴婢,和他们是一样的。
浮云让叶志升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又给那生病的妇人请了大夫,叫男人照顾着。
大的女婢原来叫迎春,因主家犯了事贩卖了所有的仆从,辗转几番卖到了黄县,被徐浮云遇上,浮云给她换了名字,现在叫夏雨,而那个小闺女原来叫月儿,现在唤作秋月。
她把两个女孩带在身边,慢慢调教。
妇人刘氏病的很重,养了一个多月才见起色,看病费了不少银钱,这可比买三个丫鬟多多了,但浮云也不后悔,当初是看着这家子甚是可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莫说现在手上有钱,即使是缺钱的时候,也没少了善心。
夏雨上手很快,过了十多日,摆货售卖都熟练了,浮云把她放在分店,自己则更多了空闲来研究新货,秋月胆子怯懦又做事呆板,浮云就让她给自己打下手,跑跑腿儿,倒省不少事。
秋月的爹杨二栓在后院里打杂,等到刘氏病好了之后,就把刘氏也安排去制点心了。
等到入冬后又让杨二栓跟着娄春生去王家村烧窑,因店里烘焙点心对炭火需求越来越大,娄春生既要烧炭又要送货有些忙不过来,现在砍柴都是请人,王老汉帮忙收木,后山现在是五个窑口连着烧,娄春生准备再开两口,除了供应好食斋,下雪后还能再卖好几个月。
王家村,徐浮云的房子空了大半年了,深秋后就堆满了炭火,翻过年后还是堆的满满的炭火,她有些忘了去年春节都是怎么过的了。
好像那段时间大家都牟足了劲儿卖年货,年三十的给大家放了一日假,她窝在房里盘了半日账。
第二天大家又回来了,年初二就开了店门,预定的过年送礼的攒盒有四样都是需要新做的才好吃,大户人家对这些吃食颇为讲究。
元宵节又给各府里送礼,都是好食斋的常客,人情往来总是少不了。
到第三个年头,好食斋在东街开了第二家分店,浮云吃十六岁的饭了,个头蹿高许多,只是一直忙碌,腰身却比往年更小了,春生媳妇给她量衣的时候总会叮嘱多吃些,她平常也没见少吃,可就是胖不起来。
贴身的衣物都是崔氏和春生媳妇帮忙做的,外服在成衣铺子订做,她自己连一双袜子都做不出来,生意上却是头头是道,也是出奇。
自从买了这个二进的院子后,她都有很久没去王家村的家里看看了。
王家娄家跟着她也挣了不少家底,在村里重新盖了新房,王梅两口子都在店里帮忙,王兴辞了工也在她手下任小掌柜的。
暑夏她在紧挨西市的地段开了一家小面馆,教了花大娘和秋月做面食的手艺,夏卖凉皮,冬卖炒粉,生意也是红火的不得了。
而叶志升现在专职总账房,月银翻了一番不止。
说起来也是缘分,原来徐浮云还曾救过叶志升的命,前年在城门外捡回去的人,她早忘了。
有一次娄春生到店里送炭火,刚好碰见叶志升认了出来,从那之后叶志升工作上更加细致,对这个小东家更加的崇敬,死心塌地的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