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早已注定
“初夏……初夏……”喃喃着她的名字,他紧紧地抱着她。
这种幸福太不真实,他总有一种感觉,他不会幸福太久。
所以他要更加努力,更加珍惜和她的所有时光。
这样想着,就更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她被他那样抱着,呼吸不得,思考不得,理智却是清醒的。
所以当他的唇凑过来的时候,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样是正常的反应呢?闭上眼睛等待还是睁着眼睛接受?
没有慌乱,没有激动,她只是在沉静地想着,要怎样去接受这个初吻。
人们总说初吻是美好的,是珍贵的。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感觉?
是……还是……?
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对不起……”这三个字狠狠地砸进慕千帆心里,带着幸福表情的脸上微僵。
“对不起,我没准备好,重新来。”初夏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正襟危坐。
第二次,第三次……
初夏的初吻依然没有牺牲。
“再来!我准备好了!”她一副打仗的表情,丝毫没有其他女生的羞涩与脉脉含情。
“呵呵……”慕千帆扑哧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轻轻刮着她的鼻子,“小东西,下次吧,我累了。”
转身,她看不见他眼中的落寞。
枯草,残叶,土房。
这是常宇对眼前这片村庄的概括。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这里的荒芜残败让他阵阵心寒。
从前,他只知道连岸是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繁华瑰丽,却不知,在离连岸几百里的这里,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原来,慕千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心里对慕千帆的那些成见,在他踏上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已经瞬间消失。
他是在这里长大一步步奋斗才上的大学,而自己却是养尊处优的常氏少爷。
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他比,有什么资格去抢走他的,初夏……
他这次来连岸,只有小雨和晴子知道。临走之前,他突发奇想,把自己的座驾送回了家里,只身坐火车前来。
和初夏来的时候一样,同一趟列车,同一节车厢,同一个座位。
他依稀记得家里老管家听到他这个要求时脸上的汗珠。
经过一番辗转,他终于拿到了那个座位的票。
悲哀地想,这就是他现在唯一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地追逐她的方法。
经过一天的路途劳顿,他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体力不支,轻微感冒。
站在村口,稳了稳身形,背着自己的NIKE登山包疾步走进村里。
当他循着地址上的标注找到慕千帆家的时候,一种深深的震撼蓦然袭来。
这是整个村子最破的地方,残破不堪的土房子似乎在诉说着多年来的苦痛。
“千帆从小就带着仇恨长大,生活的痛苦让他一直在恨……”小雨含泪的双眸轻轻浮现,常宇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去责备慕千帆什么,这样的境况,他真的不容易。
“吱——”晃神间已敲开了那扇残败的木门。
“你找谁?”黑脸膛的女人一脸的警戒。
“我是慕千帆的同学。”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小雨口中的千帆婶婶,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他不在家!”女人冷冷地甩出这一句就准备把门关上,常宇手疾眼快地拦住,“我找您。”
“我不认识你。”女人依旧是冷冷的,眼中不信任的目光在常宇身上来回打量。
常宇第一次被人这样看,颇为紧张,“我想找您谈谈。”
“凤儿,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常宇循声向屋内张望,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从屋内走出。
“您是千帆的奶奶吧?千帆在我们面前常提起您!”见婶婶并不欢迎他,他急中生智,将目标转向屋内的老妇。
果然奏效,老妇人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千帆的同学啊,快请进!”
于是,在婶婶无奈的眼光下,常宇堂而皇之地进了慕千帆的家。
那天,常宇发现自己真的有讨好老人的本事,饭桌上,年过八旬的老妇被他逗得一阵一阵合不拢嘴。
农家的菜肴并不算丰盛,却让常宇寻到了另一种美味,那是家里哪个大厨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常宇,天不早了,你会连岸还挺麻烦的,要是不介意,就留在这,住千帆屋里吧!”酒足饭饱,老妇人慈祥地看着常宇。
“当然不介意了!求之不得啊。”常宇展颜一笑,“要是奶奶不介意,我可以在这陪您聊一夜呢!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呢!”
“好咧!”老妇人高兴至极,“等我待会儿把今天的晚课做完,咱娘两就好好唠扯唠扯!”
常宇看着老妇人的笑,心里一阵酸楚。
如果奶奶还活着,也应该是这个年纪吧。
如果奶奶还活着,自己也不会对父母的冷淡那么介怀。
父母双全又如何?他们眼中,只有,钱钱钱……
慕千帆,我羡慕你。
望着窗外一幕幕闪过的画面,单调而乏味,常宇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包里鼓鼓囊囊地全是这些年来莫夫人寄给千帆的信件。
那些信件,沉甸甸地,满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触景伤情,他总要想到自己母亲那张冰冷的脸。
股票,基金,名牌,都是她的最爱,唯独除了他。
每个人都在羡慕嫉妒自己没有的,小雨,千帆,初夏,自己,还有千帆的婶婶。
“千帆是我的!那个女人,害死了哥哥,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她凭什么想要千帆接受她!”那个叫凤儿的女人瞪大眼睛的嘶吼依然在眼前回响。
“凤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浮现一丝惆怅,“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得啊!”
“我就是不要她好过!我无儿无女,千帆就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那双眼里的愤怒和悲伤,让他心惊胆战。
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为了成全一个女人,毁了另一个女人。
长长叹一口气,也许,人生并没有什么对错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
那么,自己呢?
冥思苦想着,迷迷糊糊沉入了梦想。
梦里有着那个最思念的人,她笑着,带着阳光的味道,“你好,我是非文艺青年夏初雪。”
“常宇,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如果我说有,你相信么?”
猛然惊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冒的症状似乎有所加重了。
桌子上的手机里安静地躺着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初夏。
“大班长翘课三天了哦!是不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撒手人寰了啊?”
摇头,这个家伙……关心他就直说嘛,他又不会胡思乱想什么。
可是他终究还是胡思乱想了。
她和他……很快乐吧……
一条短信,写了删,删了写,最终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想写什么。
似乎有好多话要告诉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怎样去说。
好像怎样都对,又好像怎样都是错。
最终,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常宇,你又忘了你是谁。
你是初夏最好最好的朋友,傻瓜宇。
指甲飞快在手机上划过,“拖您的福,我还福大命大,很快就可以回去监督你学习了,不要着急哈!”
刚刚按下发送,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就有一条新讯息进来,初夏发了一个大大的娃娃,头上有好多星星转啊转啊,“晕哦,我就不该关心你!”
放下手机,他笑,窗外的阳光正好。
像极了那个下午,她轻轻笑着,“常宇,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一辈子的,好朋友。
默念着这几个字,他忽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晨曦里,薄薄的雾气,男孩穿着白色休闲装,轻轻靠在窗前,呼出的气体散开薄薄的白雾。
初夏怔怔滴看着,三天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滴猜想他的行踪,最终犹豫了很久只是发去一条意味不明的短信,这样不算背叛吧,毕竟他是她的朋友。
“嘿,终于舍得来上课了?”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她故作轻松地走到他身边,靠着窗台看着窗外。
窗外透进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战栗,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比较清醒。
“逍遥够了就该回来了。”常宇低头盯着脚下,轻笑,声音干涩喑哑,“你呢?落下的功课补回来了?”
“喂!你是班长,又不是学习委员!”初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疼惜,他是生病了吧?
“学习委员是班长的属下。”常宇抬眸,“上课了,进教室吧。”
初夏怔怔地望着窗外没了叶子的枝桠,常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禁悲从中来。
什么时候起,他和她变得这般疏离了?
英语,大物,高数。
一天的课程在初夏漫无边际的发呆中慢悠悠地度过。
为此,英语老师还刻意地多看了她几眼,以证明这个总是昏昏欲睡的女生是否改睡觉为发呆了。
直到最后一节课,慕千帆的短讯喊回了她四处乱飞的思绪。
“出大事了。”
短讯只有四个字,却让她惶惶不安。
大事……
诺航?小雨?
抬眸,坐在前排的常宇正低着头认真地记着笔记。
“常宇,夏初雪,放学后你们两个留下。”机械制图老师的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苦笑,她和常宇还真是冤家。
“知道我要你们两个留下的原因么?”制图老师一脸严肃。
初夏摇摇头,怔怔地望着制图老师毛糙的发丝在空中飘浮,常宇则是低着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一个是制图成绩最好的,一个是最差的,夏初雪,你让我怎么说你。”老师叹气,毛糙的头发轻晃。
初夏顿时就呈现出一幅悲痛欲绝,势必发愤图强的表情。
对付老师,她从来都有办法。
况且,当初立志要当管理阶层的她,也是为了要实现诺航的理想,才选择做建筑设计,才来到这里,才会遇见常宇。
偷瞄常宇,他依然不声不响,苍白的脸上没用表情,明澈的眼里没有悲喜,只是不停地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忽然就觉得心痛。
常宇,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连让你理我,都成了奢求。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常宇,你是班长,以后多帮帮她。”见初夏态度诚恳,老师也没多说什么,丢下这句就关门走了。
教室里静得出奇。
他甚至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明明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他竟然能闻到她身上那种阳光的味道。
烦乱地一把抓起书包,向背后随便一扔,站起身,准备离开。
受不了,他受不了这种感觉,明明她就在身边,却像隔了千沟万壑,因为她就在身边,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里满满的情感。
他急需逃离。
在逃离的前一刻,他分明地听到,她满是悲伤的声音:“常宇,记得吃药。”
“嗯。”低低应了一声,他不敢抬头看她那双明媚的眸子,“砰——”地一声,门呗关得震天响。
慕千帆口中的大事是一个大大的包裹。
打开,是一堆信件,花花绿绿的信封铺满了桌子。
他颓然地坐在那里,没有表情。
好奇地拿出一封,上面娟秀的笔迹映入眼帘:我亲爱的千帆:已经两周没有给你写信了,原谅我的不得已,我现任的先生去世了,有些焦头烂额。
看着小雨伤心欲绝的样子,想起六年前慕明去世时的你,真的很欣慰,我的儿子是如此的坚强,面对母亲的冷漠和父亲的离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恨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错就能分清的。亲爱的儿子,原谅我……
看到这里,初夏不再看下去,瞥见后面的日期是2006年。
2006年,那么这是六年前的信,六年前的信,他才收到?
带着疑问看向他,他把头低得很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快递,六百多封信,全都没拆过。”似乎是为了掩饰住某种情绪,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原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给我写信道歉,都被婶婶藏起来了。”
“婶婶?”初夏微愕,“你确定?”
想到那个黝黑脸膛上淳朴的笑,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嗯。”他沉吟,“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奶奶说她很难过,她这么做,完全是怕我会原谅她然后和她一起生活。”
“所以婶婶要这样留住你?”初夏震惊之余不忘询问。
让她怎样去相信,人与人之间如此深切的情感,深刻到让一个朴实的农妇无助地去拦截一个母亲写给儿子的信。
“应该是吧。”慕千帆轻轻叹气,“在我七岁的时候,叔叔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葬身火海,这么多年,婶婶无儿无女,自然会内心孤独……”
初夏呆呆地站在那里,听不见不慕千帆后面说了些什么,耳边不停滴回响着:“这么多年,婶婶无儿无女,自然会内心孤独……”
原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就被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