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的周末借给我吧
“知道你不喜欢裙子，但是还是给你买了这个，你穿上一定会很漂亮。也许，有一天，你就会用到呢……”
这是她第二次穿这条裙子，第一次是在诺航出事的那个下午，她长裙飘舞，泪眼迷蒙，“诺航，你醒醒啊……”
整整齐齐地将裙子折好放入袋子内，打开门。
“今天表现不错。”慕千帆的帽檐依旧拉得很低，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谢，小雨表现更好。”初夏礼貌地微微一笑，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他身边走过。
望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慕千帆牵了牵嘴角，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
从另一间更衣间里走出的小雨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她的男朋友对着她室友的背影发呆。咬了咬唇，继而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千帆，我好了！”
走出礼堂，刚好接到许彦成的电话。
“初雪，麻烦来下北门，我父亲找你。”
想到那个大叔，初夏不知为何的心里总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心里那个去死小人战胜了装死小人。
于是她拎着那条价格不菲的裙子抱着英勇就义我不去死谁去死的心态缓慢地挪去了北门。
到了北门，在许彦成的指引下，初夏打开了那个小型面包车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大叔不会伤害她。
从她坐进车里，那个坐在驾驶座的大叔就盯着她足足看了三分钟有余，这令初夏异常局促。
“夏初雪，”在沉默N久之后，大叔终于灭掉手中的香烟，缓缓开口，“还记得我么？”
再次搜刮自己并不丰富的记忆，初夏重重地摇了摇头。
大叔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也难怪你不记得。”他还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孩子，麻烦你了，回去吧！”
“大叔，你是不是有话说？”看出他的异样，初夏顿了顿，“有什么话就说吧，错过这次不知道下次在哪呢。”话说，她最讨厌拖泥带水。
大叔诧异的眼光盯着她，又过了许久，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这性格和你妈妈很像。”大叔很郑重地看着她，“夏初雪，我是你舅舅。”
初夏的精神有了一丝恍惚，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慈祥的大叔和记忆力那个凶神恶煞的舅舅对号入座。
“小时候，因为家庭困难，彦成又体弱多病……我对你很不好……”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舅舅对不起你……”
“所以，你是找我忏悔么？”初夏的声音冷厉如千年寒冰，连她自己都讶异自己此刻为何如此清醒如此冰冷。
许文滨脸色一白，他早已猜到，她不会原谅他，却没料到她会如此凌厉。
“现在，小孽种告诉你，不必了。”一口气说完，她转身，“砰——”地将车门重重摔上。
她怎么能忘，当初，父母去世之后，这个她所谓的唯一的亲人是怎样对她的。
霸占了政府的补助做他宝贝儿子的医疗费，把她当下人一样随意使唤，每次喝醉都对她拳打脚踢，最后，是一次醉酒之后把她赶出家门。
现在，他是来忏悔了么？
十岁以前的虐待，十岁以后的不管不问。
许家上下的白眼，诺航不在时所受的欺辱，许老爷的厉声辱骂……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他而起么？
她像寄生虫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也像寄生虫一样人人喊打。
现在，她终于能够独立，终于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他又出现。
呵，还真是及时。
从北门到宿舍，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她却好像走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没听见许彦成和颖子的呼喊，没听见兜里的手机震天响，耳边，是那年舅舅口中不停嚷嚷的“小孽种”，那些早就尘封了的记忆汹涌而来，一步一步，吞噬她本以为百毒不侵的心。
北门，看到初夏魂不附体的样子，许彦成急急地拉开了车门：“爸，初雪她怎么了？”
许文滨抬起头，看着儿子，苍老的脸上一片疲惫：“彦成，以后，好好照应着夏初雪，她……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大洋彼岸，白色的床单映着男孩苍白的脸，墨黑的眸子盯着屏幕上身着白衣的女孩，手中紧紧地撰着手机，窗外，是浓墨浸染的天空。
轻轻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秦牧轻声：“少爷，夏小姐不会接电话了，明天再打吧，您该休息了。”
丝毫没有理会秦牧的话，许诺航依旧盯着屏幕，眼中满是情愫。
“少爷……”秦牧喃喃，“你该休息了，您的病情……”
“最后一次，”嘴角抽动着，“秦牧，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初夏来电话你去处理，就说，我不要她了……”
屏幕上的女孩如一朵白玫瑰，在舞台上肆意绽放。画面闪过，一个面色红润的男生微笑着给她伴奏。
一时间，心尖一阵疼痛。
“一个这样的我，又怎么有资格留她在身边……连站在她身后都不可能……”
“可是……夏小姐她，不会相信的。”秦牧喃喃，这个任务太难。
“就这样，你一定有办法的。”不舍地合上电脑，揉揉发痛的额头，“我休息了。”
看着少爷的样子，秦牧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夜里如果不舒服尽管找我。”
正要关门时，秦牧隐隐听到：“还有，告诉静静，好好照顾她。”
沉沉叹一口气，秦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
宿舍，发呆。
推掉了庆功宴，独自窝在寝室里，初夏脑中一片混乱。
舅舅……
这个她唯一的亲人，却如此陌生。让她怎么原谅。
原来，曾经那个让她嫉妒无数次的男孩就是许彦成……
那她是不是该叫他表哥？
是天意还是巧合，他竟然是她好姐妹的男友。
以后，她该以一个怎样的心态面对他？
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么？
如果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么，慕千帆就会是她朋友了吧……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想起慕千帆，她对他，是过分的，那么，许彦成呢？
甩了甩披散的长发，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还是睡觉吧。俗话说，一睡解千愁。
爬上床，准备关手机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20个未接来电和五条短信。
短信一条是许彦成，问她发生了什么，其他的都是常宇的道歉，而那些未接来电，全是一个名字：诺航。
诺航，这两个字灼痛了她的眼。
如果他在她身边，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
现在，那边应该是深夜了……
平复一下烦乱的心绪，她按下了那个署名“秦牧”的号码。
“喂，”秦牧的声音有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夏小姐，有事么？”
“诺航他，睡了么？”因为意识到自己把人吵醒了，她有些心虚。
“嗯，少爷说你以后不要再打来了，你们分手了。”秦牧刻意装出冷漠的样子。
“他又闹脾气了……”初夏苦笑，这个时候他也和她闹。
“不是，这次是真的。”把声音伪装地很严肃，“少爷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想亲口对你说，可是你都没有接。所以让我传话，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许家。”
“那就这样吧。”挂掉电话，初夏只觉得浑身脱力了一般地难受。
她难过的并不是秦牧口中的分手，诺航对她的感情她从来都不怀疑。
她只是悲哀，这样的时候，诺航却没能像过去那样用温暖的声音告诉她：“傻丫头，没事了”，而且还在这个时候闹别扭。
也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对策。
但是，她觉得，他和她彼此间那么了解，她的心思他不会不知道。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他真的这么决定了，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本来烦乱的心绪更乱了。
索性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这些事情，留给明天去解决吧！
这一直是初夏很喜欢的一句话。
但是在现实里，初夏却发现了它的缺陷。
明天来了，烦恼依旧。
永远不要说你有多倒霉，因为还有更倒霉的事会缠上你。
也许是出于忏悔的心理，常宇终于忍不住在放学后拦下了初夏。
“夏初雪同学，能否赏个脸吃饭？”他做舞会邀请状，表情滑稽，引得颖子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
当然初夏是无动于衷的，并不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而是，她心烦。
“初雪，快答应啊！”笑完之后的颖子急急地牵起初夏的手，虽然昨天她不在后台，但是通过许彦成她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经过她和许彦成的一致表决，他们两个决定做初夏和常宇的红娘，去你的病怏怏的前男友，现在初雪是他们的！
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初夏只好顺了颖子的意。
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常宇心里空掉了一片，他真的伤到她了？
大大咧咧的夏初雪，真的被他伤到了么？
那顿饭，初夏食之无味。被她的情绪影响，整张桌子一片死寂。
颖子和许彦成偷偷做着小动作，常宇偷瞄初夏，心里七荤八素。
看着两个表情纠结的人，颖子不停地对许彦成做小动作。
末了，在颖子的怂恿下，许彦成清了清嗓子：“初雪，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的，常宇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就原谅他吧！”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来干什么？”不知为何，初夏听着许彦成的道歉就想起自己的舅舅来，“我饱了，你们慢吃。”
放下手中的筷子，初夏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各种无语的三人。
良久，常宇终于打破沉默，“我去看看她。”之后飘然离去。
“额，初雪一定是有什么事……”颖子讨好地攀上了许彦成的肩膀，她可知道自己的这个男友一直对初雪没有什么好感。
“以后和她有关的事都不要扯上我。”许彦成扯下颖子的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从来都不用在乎她夏初雪是哪盘菜。”
轻轻依偎进许彦成的怀里，颖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穿过一片片落叶林，终于，常宇在校园林里的一个小亭子里找到了初夏。
她木然地坐在那里，双眼似没有焦距般望着远方，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得轻轻坐到她身边陪她一起沉默。
良久，她起身，作势要离去。
“喂，你总要给我个解释吧？”常宇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要什么解释？”她的声音如死水般平静，完全没有了他印象中的活力和阳光，听着她这样的声音，看着她的背影，常宇有那么一瞬觉得，心疼。
“就算你不原谅我，也要对许彦成说声对不起吧？”忍住心头的微微感伤，他还是理智地与她对话。
“对不起？呵呵，这句话该是他对我说吧……”初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永远不会对他说对不起……”
“那我呢？”常宇心里似海水翻涌，表面上却平静如斯，“你把我当什么？”
初夏心中烦乱，前一天的事情令她纠结不已，此刻的她也没兴致和力气和常宇讨论什么。“常宇，这些事不关你的事，你别管。”
“怎么不关我的事？夏初雪，我们不是朋友么？”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疼不已，怒道：“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这些不关你的事，不需要你帮助也你也帮不上。”潜意识里，她不希望自己的这些事情被别人知道，尤其是常宇。许是内心小小的自卑作祟，她讨厌别人看破她的伤悲。
“夏初雪！我说过不和你别扭的！可是你能不能真正把我当成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悲哀。
无论他再努力，做得再好，安桐依旧对他不屑一顾，班级里依然有人埋怨他。现在，连这个他自以为关系亲密的朋友竟然也拒绝他的帮助！
“如果我说，”初夏冷笑，“如果我要你现在就滚呢？”
寒风瑟瑟地灌进常宇的衣袖，面前的女孩笑得诡异：“如果我要你现在就滚呢？”
如寒风灌进衣袖般，他的心也一阵冰凉。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
起身，离开，不再看女孩的表情，为了自己最后的那点自尊，他选择离开。
一步一步，不知是怎样踏出的，亦不知要走向哪里……
缓缓漫步在落叶林里，初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貌似她伤到他了。
可是……
算了，等这些事解决了，再和他解释不迟。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筋疲力尽，那样的她，会忘了最初是因何而烦恼。
“赏落叶？兴致这么好？”低沉的男声从林中传出，她抬眸，是慕千帆。
刚刚下课的他正打算在落叶林里写生，却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她。明知她在躲着自己，可看到这样的她，他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喊住了她。
若换做平时，她一定会早早就警惕地避开他，可是当人烦恼时，会忘掉一些不重要的习惯。初夏也是正常人，于是很无可避免地与他不期而遇。
“怎么？我就那么好看？”不无戏谑地看着她，“小东西，怎么今天这么死气沉沉，大姨妈来了？”
下意识别过脸去继续前进，她也没心情和他再纠缠。
“啊”被慕千帆扯在怀里的初夏一阵哀嚎，原来是她正在埋头走路，没注意到前面竟是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应该是哪个学生挖着玩的，结果年年雨水冲刷，竟成了一个极深的洞，由于这片林子荒芜，学校也并未重视，只是立了块牌子“危险勿近！”往常初夏总能避开，而今，接二连三的事情令她焦头烂额，早已忘了陷阱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