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眨眼功夫,那长虫已经吃完半只烤猪,转而竖起身子,盯着顾月白和胡七七,吐着信子。那烤猪实在太小,还不够它塞牙缝,此刻已然盯上眼前这二人,显然要将二人打牙祭。此时天已经漆黑如墨,森林中茂密的枝叶将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所幸那一堆火光映照着眼前的光景,不致于两眼抹黑。顾月白两眼紧盯长虫,生怕它发动突然袭击。却见它尾巴一扫,将火堆打散开去,灰烬散落一地。那些零落的火光很快就在山风中熄灭,整个世界瞬间进入一片黑暗。就在这时,一阵劲风破空之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顾月白只感觉被胡七七推了一把,人已经往旁边跌了过去,却恰恰闪过长虫的重重一击。胡七七叱骂道,“畜生,休要猖狂”,紧接着一道金色的电光在长虫头部劈下。长虫吃了一击,显得颇为震怒,尾巴朝着胡七七凌厉扫过,巨大的力道掀起一阵飞沙走石,沿途的几课小树竟被拦腰折断。胡七七轻盈地往上一越,一边躲过长虫的攻击,一边以气御叶,千万片落叶如千万把锋利的飞刀,在蛇鳞上一一劈过,发出金铭摩擦之声。那长虫接连在胡七七手上吃瘪,转头往水潭边的草丛遁去,世界转瞬又进入一片死静。顾月白正欲呼喊胡七七,却发现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嘘,那畜生还躲在暗处。”胡七七压低声音说道,“这畜生以为我们没了火光就看不到它,呸,它也不打听打听姑娘我是谁。”
听了胡七七的话,顾月白总算明白那长虫扑灭火光正是为了狩猎二人。想到此,他又对胡七七充满疑惑,问到,“难道你也能夜视?”
“你师傅没跟你说过炁能感知周遭一切吗?”胡七七白了他一眼,虽然顾月白并不能看到她的白眼。“再说,饶是我能夜视,难道很奇怪吗?”
自下山以来,顾月白发生了太多神奇的遭遇,此时听胡七七这么一说,一时语塞,但也明白,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过沧海一粟,“是我孤陋寡闻了。”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胡七七紧挨着顾月白,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四周一片死寂,二人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气氛显得颇为微妙。顾月白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曾想,却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啪”的一声。声音虽轻,但还是打破了时空的平衡。对峙双方,拼的就是谁更沉不住气。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那长虫已从草莽中冲出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直扑而去。顾月白虽眼睛看不见,但声音却听得分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远离胡七七的方向跑去。他内心想得清明,决不能拖累了胡七七。可两眼摸黑的“瞎子”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双脚刚动,腥风就已直冲面门。这长虫也想挑软柿子捏,只想在胡七七出手之前将顾月白拿下,一见他露拙,飞也似的冲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紫光飞向长虫的七寸之处,所谓打蛇打七寸,那长虫急忙回身,躲过一击。乘着间隙,胡七七已来到顾月白身边,嘴里骂了声“呆子”。这长虫一见胡七七出手,显得颇为愤怒,直起身子,继而重重撞向二人。胡七七赶紧拎起顾月白的腰带,将他往边上一抛。顾月白只觉得整个人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抛了起来,向远处飞去,他本以为要摔个鼻青脸肿,没成想,却似有一股气流托着他,轻轻落了下来。只是脚刚一沾地,就觉得脚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一把抓住,并将他快速往后拉去。他一个站立不稳,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胡七七暗叫一声“不好”,她眼神异于常人,已瞧见顾月白正被一水猴子抓住脚踝往水潭拖去。此刻她终于明白,这长虫原先按兵不动,不仅仅只是在等待攻击的最佳时机,更是在等待同伙。那水猴子屏息匿迹,愣是没被胡七七发现,此刻乘着胡七七与长虫乱斗,偷摸着袭击了顾月白。胡七七一个转身,就想往水猴子追去,可那长虫岂会罢休,一条尾巴甩得越来越凌厉。
“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的真元被封,岂能任由你们欺负。”胡七七越想越气,顾不得强行突破封印会反蚀自身,强提一口真元炁,催动一股隐秘的真炁由丹田向天灵游走,霎那间,一股疾风平地而起,空气与空气的摩擦竟发出一阵阵刺眼的火光,在黑夜中如流星般璀璨。而她的眼睛则变得漆黑如墨,好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吞噬着周遭的一切。那长虫眼见不妙,赶紧回身,往水潭撤去。可它刚一动身,就感觉尾巴被一只利爪扯住,饶是它的鳞片坚硬如铁,可还是被指甲刺穿了肉体。长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张开大嘴就欲朝胡七七头颅咬过去。却见胡七七面无表情地一闪,不见了踪迹。那长虫正自疑惑,突然眼睛一疼,右眼不知何时已被戳穿,血流如柱。那长虫重重倒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口吐信子,好似放弃了抵抗。就在胡七七抬起右手,想要结果这长虫性命时,突然一口鲜血从胸腔涌到喉头,瞬间充满口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整个人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倒了下去。这长虫眼见捡回一条命,赶紧游向水潭,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在胡七七与长虫打斗的这段时间,顾月白被那水猴子一直往水潭拖去,虽然他几番挣扎,几次抓住树干草丛,但奈何水猴子力气极大,最终还是被拖进了深潭。一进深潭,就连呛好几口水,阴冷的潭水更是让他毛孔紧缩,但也让头脑愈加清醒。他赶紧运气屏息,任由水猴子将他拖往潭底。潭底地形颇为复杂,那水猴子拖着顾月白钻进一个半人高的洞窟,继而沿着洞窟又往上游去。顾月白虽然运着元炁,但到底无法呼吸,憋得久了,胸腔又胀又痛,那口气也仿佛随时就要散去。就在他因憋气过久,血气上涌,四肢开始挣扎时,水猴子一个用力,将他拉出了水面。那水猴子出了水面就向远处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顾月白躺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又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见无数的荧光在空中游荡,照得洞内颇为通亮。
顾月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四肢,待看到眼前的一切,却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无数的尸骸堆满了巨大的地下空间,那无数的荧光皆是数不胜数的鬼火。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缓过神后,便朝尸堆走去,认真观察起尸骨的形态。这些尸骨形态各异,看轮廓,既有人的尸骨,也有动物尸骨,当中又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尸骨,有些甚至极为巨大,一时无法判断究竟是何物种。这些尸骨普遍因年岁久远而泛黄,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石化。顾月白看得既惊心,又满腹疑问,“为何此处有如此庞大的尸堆”。正自疑惑间,忽听水潭内响起一阵波浪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龙形脑袋从水下探了出来。看着那伤痕累累的长虫,再看它那干瘪瘪的蛇腹,顾月白松了口气,看来胡七七并没有成为长虫的腹中物。
长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尾巴依然血流不止,浑身有气无力,显然受伤不轻。顾月白心想,等它恢复了气力,指不定要拿自己当补品,遂抄起一根粗壮的腿骨就朝长虫走去,想着先下手为强。眼见他走近,长虫强自抬起头,凶狠地吐了吐信子,奈何失血过多,很快又倒了下去,眼睛更是软趴趴地闭了起来。顾月白见状,抡起腿骨就朝长虫头部狠狠砸了下去。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声“嗖”的破空之声,就见他两腿一软,跪在了长虫旁边,紧接着传来“吱吱”的叫声。很快水猴子就闪到了他眼前,恶狠狠地瞪着他。顾月白抡起腿骨,往前一挥,却被水猴子轻松躲过。他正欲起身,却听又是一声破空声,膝盖一软,再次跪了下去。紧跟着,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还这么不老实。”
顾月白内心一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感觉双腿膝盖又酸又麻,根本使不上力,非但没有站起身,反倒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他转过头,顺着昏暗的鬼火,看到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艰难地拖着一具棺木,缓缓走来。那老头边走,边呢喃自语,“好些年没见过生人了,这次你俩立了大功啦。有了这人血,娘子就恢复得更快啦。”
本来瘫倒在地上的长虫闻言,竟强撑着抬起头,眼里泛着光。而那水猴子更是兴奋地跑向棺木,用双爪在后面推着棺木向前走。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纵由它们害人?”顾月白大声喝道。
“我是什么人?”怪老头闻言一怔,随后发出一阵似悲似笑的声音,“我跟你一样,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