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毒娘子（2）
“真是笨蛋，被人偷走荷包还不知，但是倒笨得很好玩。”老黑的手法虽然出神入化，看似不经意的一撞，还是逃不过上官芙蓉的利眼。
她一向看不起那些自以为慈悲的烂好人，奇怪的是，她竟觉得那个善良的呆子很有趣。
耸了耸肩，她大咧咧一笑，很干脆地说：“本姑娘没有银两。”“什么！”掌柜脸色大变，差点暴跳起来。她点的全是迎客轩最贵的菜和最贵的酒，他还以为可以大发一笔，谁知却吃了大暗亏。
他立即唤来酒楼的保镖，团团地把上官芙蓉包围住，恶狠狠地威胁：“姑娘，你今天拿不出银两，就别想走出迎客轩。”
掌柜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着响算盘。看她姿色过人，把她卖给相熟的青楼应该可以抵回白吃白喝的酒钱。
看到年轻公子主仆二人越走越近，上官芙蓉两眼突然热泪齐下。她小跑过去，扑跪到地上，楚楚可怜地祈求：“公子，请您救救我。”
“姑娘，你怎么了？”年轻公子扶起她，温和地问道。
上官芙蓉用衣袖捂脸，带着哭腔说：“公子，小女子的盘缠被盗，没有银两结账，掌柜要把小女子卖给青楼抵账……”
说着，她更加哽咽不已，衣袖下的脸蛋却没有半分的难过。
“掌柜，在下唐青风，这位姑娘的帐就由我代付。”年轻公子唐青风没有多疑，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既然公子愿意结账，老朽也不为难她了。”正所谓和气生财，掌柜见好就不多生事。
唐青风伸手进衣襟，掏了半天却找不到荷包，不由皱起眉毛。
侍从小金看出他的异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公子，一定是刚才那个扒手大叔趁着撞您时，偷走您的荷包。”
“不会吧？也许是我自己不小心遗失了。”唐青风还是不愿意相信老黑是如此恶劣的人。想了想，他把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掌柜：“掌柜，我先把玉佩押在你这里，回头我再拿银两赎回它。”
掌柜是个识货之人，他把玉佩拿在手中上下翻看，确信那是块无价的上好美玉，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唐青风带着上官芙蓉回到客栈后，吩咐侍从小金带银两去赎回玉佩。他又拿出一些银两交给上官芙蓉当盘缠。
上官芙蓉不接受，反而羞答答道：“小女子孤身一人，公子的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不，这只是小事一桩，姑娘何必挂齿。”唐青风吓了一跳，他施恩从求回报，也不奢望会得到飞来的艳福。
但是，无论唐青风怎样说，上官芙蓉还是坚持要报恩。唐青风从来就不会拒绝人，加上她又落了几滴泪，最后只得答应让她暂时留下。
翌日一早，唐青风带着侍从小金和上官芙蓉来到上官山庄。
站在大门口的护院侍卫一见到上官芙蓉，活像见到鬼般连连后退。一个侍卫往庄里边跑边惶恐地高喊：“老爷，老爷，回来了，回来了！”
唐青风虽然不解护院侍卫的怪异反应，还是礼貌地站在门口等通传。
上官芙蓉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庄景色，奇怪地问：“公子，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唐青风难得的一脸凝重：“我是来退婚的。”
“退婚？为什么？听说上官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上官芙蓉闻言更加兴趣昂扬。
据闻唐家堡是塞外第一堡，堡主侠骨仁心，曾多次有恩于上官家。上官家为了报恩，两家在十七年前就指腹为婚，定下了娃娃亲。
天赐******，男人有那个不好色呢？
唐青风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身中剧毒，已经时日无多，又怎么能害上官姑娘为我守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身为唐家独子，为了延续传香火，家里的长辈早已急白了黑发。可是他又怎么忍心糟蹋一个姑娘的青春与未来？
上官芙蓉无语，伸手把上他的脉搏，不以为然地轻挑峨眉。
果然是奇毒，完全看不出是中毒的迹象。可是天底下又有哪种毒会难倒她“毒娘子”？
“公子，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解你的奇毒，不知你是否要试试？”上官芙蓉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真的吗？芙蓉姑娘，我家公子的毒真的能解吗？”唐青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侍从小金急急地追问。像公子这么好的人，他相信上天一定不忍让公子英年早逝的。
上官芙蓉点点头，欲言又止：“公子，只要把你身上的毒过渡到我身上……”
“不行。”唐青风断然拒绝。如果要用另一个人的性命换他的生命，他宁愿不要活。
“公子的大恩，小女子就算付出生命也要回报。”上官芙蓉说得情深意切，义无反悔。
其实她百毒不侵，奇毒更能助她提升武功修为。只是，她倒要看看这个呆子面对死亡，会不会暴露出人性的卑劣？
“不。”唐青风还是坚决拒绝。虽然他平日很好说话，但是一遇上原则上的问题，他绝对是顽固又执着的。
侍从小金也犹豫了，他想救公子，可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芙蓉姑娘牺牲。真是矛盾又烦恼！
倒是上官芙蓉半掩眼帘，狡慧的黑眸闪烁着愉悦的赞赏。
趁着唐青风拜见上官老爷，上官芙蓉悄然走进上官二小姐的闺房。
上官雪梅是上官芙蓉的胞妹，两人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可能性格却迥然不同。一个是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一个是离世异俗，狠辣古怪的江湖妖女。
此时，上官雪梅端坐窗前，正专心致志地绣着嫁衣。
“二妹，好久不见？你可好？”上官芙蓉毫无淑女地坐在桌旁，手更不客气地拿起桌面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大姐？你回来了。”雪梅吓了一大跳，瞪圆惊慌的美眸。手上的针头一歪，狠狠地刺进手指腹，她不由轻呼出声。
上官芙蓉从小就古灵精怪，到处捣蛋整人，搞得上官山庄鸡犬不宁，是个人见人怕的“鬼见愁”。山庄里没有人不怕她的恶搞，直到毒月宫宫主收她为徒，带她回毒月宫学艺，上官山庄从此才平静下来。
上官芙蓉瞄了她手上的嫁衣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二妹，不是说嫁娶长幼有序，你怎么比我还早嫁？”
雪梅连忙把嫁衣藏到身后，畏缩缩道：“大姐，你不是说今生都不嫁吗？”难道大姐一生不嫁，她一生就注定要当老姑婆吗？
“是说过，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上官芙蓉嘴里还塞着糕点，语气仿佛谈论天气般无关要紧。
“可是，”雪梅吞了吞口沫，紧张兮兮地瞅着她：“对方已经有十个侍妾，还有个侍妾快要生……”
大姐不是最痛恨负心汉吗？她嫁入唐家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对唐青风有好感，可是如果是大姐嫁人，一定会变成恩将仇报。
“什么？十个侍妾？”上官芙蓉差点被嘴里糕点噎死。看那唐青风呆呆笨笨的，怎么也不像个好色之徒。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难不成她看走眼了？
不过，十个侍妾倒是很好玩，她可越来越期待大婚之日！
正如上官芙蓉所猜想，一诺千金的上官老爷坚持不退婚，唐青风也无可奈何。
一个月后，大婚之日，上官芙蓉旁若无人地走进雪梅的闺房。
两人丫鬟正忙着服侍雪梅穿妆扮，她们一看到上官芙蓉，惊吓得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那里。
雪梅只好吩咐两人退下，鼓起勇气问：“大姐，你也来参加我的喜宴吗？”
自从那天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大姐，她还以为大姐又去了闯江湖。谁知今天大姐又出现，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上官芙蓉在大床上坐下，伸手拿过床上的鲜红嫁衣，难得地赞美：“好漂亮的嫁衣，二妹你的手艺真好。”
雪梅猜不透她的心意，只得陪笑：“如果大姐喜欢，小妹随时可以为你做新衣。”
上官芙蓉抚摸着精美华贵的凤冠，又赞叹：“这个凤冠真是越看越漂亮。”
雪梅越听越迷茫，大姐究竟想说什么？
上官芙蓉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二妹，我很喜欢这些东西，你说怎么好？”
“这……”雪梅语塞，总不能说大姐喜欢就送给她吧。
上官芙蓉站起身，拉过她的手，异常亲切地笑道：“好妹妹，姐姐似乎比你更适合这件嫁衣，你说是不是？”
上官芙蓉的声音越温柔越恐怖，雪梅想缩回手，身体却不知为何不能动；她想说话，嗓子却不能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放开她的手，上官芙蓉走回床前，愉悦地拿起嫁衣上下比试。她的身材跟雪梅相似，嫁衣自然格外地合身。
半个时辰后，迎亲的队伍热闹而隆重地接走了新娘。
唐家堡，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新郎唐青风一身华丽的大红礼服，看起来格外的潇洒俊逸。他脸上没有平日温和如春风的笑容，没有喜气，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走回新房，他吩咐喜娘与丫鬟们退下，犹豫着要不要掀开新娘的盖头红巾。
“相公，妾身坐着好累，你还不过来掀喜巾？”新娘的嗓音十分轻柔，宛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他究竟在哪里听过？
“相公——”新娘拖长音调，类似撒娇的声音酥得教人身软。
“来了。”唐青风连忙唤回心神，拿起喜称挑开新娘的盖头红巾。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妆扮精致的漂亮脸蛋，完美得教日月黯然失色。
“芙蓉姑娘，怎么会是你？”唐青风大吃一惊，连手上的喜称都跌落到地下。
“公子，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姻缘天注定。”上官芙蓉饱含深意地说道。看着他手脚无措的模样，她笑得格外地妩媚格外地灿烂。
“芙蓉姑娘，你这又何苦？”唐青风轻叹，他似乎总是说不过她。
明知他时日无多，她还愿意下嫁，他真的很感动。像她这种情深意重的姑娘，他即使动心了，还有没有资格拥有她？
看出唐青风动摇了，上官芙蓉眼珠一转，试探道：“相公，你不是说不能连累其他的姑娘守活寡，何不把其他侍妾休了，让她们有更好的选择？”
“不行。”唐青风眼神闪了闪，飞快地拒绝了。
“不行？”上官芙蓉危险地半眯起黑眸，怒气一触就发。
唐青风刚要解释，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小金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公子，不好了，七姨娘难产，您快去看看！”
闻言，唐青风不由分说拉起上官芙蓉的手，心急如焚地跟在小金后面。
当他们来到七姨娘的苑院时，刚好听到一阵响亮的新生婴儿哭声。
片刻后，产婆抱着襁褓的婴孩走出大门，喜气颜开地贺道：“恭喜公子，是位小公子，母子都平安。”
“是吗？”唐青风喜形于色，小心翼翼地抱过婴儿，仔细地端看。柔软的棉布包裹着婴儿小小的身体，刚出生还看不出像谁，但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为什么他的头发是这个颜色？”上官芙蓉盯着婴儿的头顶，脸色十分古怪。
“塞外很多人都是这种发色。”唐沐风一边哄着婴儿，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是他娘也是黑发！”上官芙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刚才产婆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七姨娘虽然疲惫憔悴，依然看出是个黑发黑眼的中土美人。
唐青风终于听出她话的不对劲，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倒是身旁的小金很机灵，马上代答：“回少夫人的话，七姨娘的亡夫是个红发的外族人。”
“所以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记告诉我？”上官芙蓉越说越温柔，却教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唐青风点点头，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小金顿时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虽然每次上官芙蓉在公子面前都十分温柔驯良，但小金还是看出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虽然似乎都是她在“欺负”公子，但其实她都是为公子好。只要她是真心对待公子，他决定把她当成公子的唯一夫人。
想到这，小金连忙解释：“少夫人，七姨娘的遭遇真的很可怜，自从夫婿遇难后，有身孕的她便遭到夫家的排挤，公子为了帮助她，才会接她回唐家堡。”
为了让七姨娘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公子就对外人宣称七姨娘是他的侍妾。
上官芙蓉轻颔首，想起其他九个侍妾，又问：“那其他侍妾？”
小金很会察言观色，接着说：“大姨娘是花娘，情郎高中后就抛弃她；二姨娘家逢巨变，遭人侮辱，是公子从山贼手中救了她；三姨娘被迫嫁给比她爷爷还大的富商，逃婚遇上公子……”
“好，够了。”上官芙蓉打断了小金的话，语气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原来唐青风娶了这么多侍妾都是为了帮助她们，怪不得他不能休掉她们。看来她没看错人，倒是很幸运地遇到一个呆呆的“活宝”。
她自认从来没有慈悲心，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些侍妾都好值得同情？
既然唐青风对她们没有男女之情，她倒不用计较这么。
心思一转，她亲热地拉过唐青风的手，柔声道：“相公，既然七姨娘母子都平安，我们还是继续洞房花烛夜吧。”
唐青风脸一红，急急抽回手，结结巴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先去书房。”说着仿佛屁股着火，他匆匆跑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见到她，他的心就会乱跳不已，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