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客栈的某个房间内只有黄舒和苏雀两人相对盘腿而坐，他们的中间放着一壶清茶和两个空茶盏。如果苏雀对这个世界的规矩了解得深一点，就会明白这是术士之间标准的授业架势。
“念者有三重境界。”黄舒闭上双眼，“我当初将修习念能的方法告诉你时，是先让你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想象一条奔腾的河流。”
苏雀点了点头，正是按照黄舒交给自己的方式不断冥想，自己才能修炼出念能，激活手弩中的“百工堂”印记，甚至略微控制箭支射出去的方向。
“这只是念者的第一重境界，我们称其为‘涌流’。”
“倒是形象。”
黄舒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判，这是一种圆形金币，据说是由天机城发行的，因为锻造这种金币时使用了某种灵术的缘故，大大增加了其他人伪造金判的难度，也因此，金判不仅是天炼大陆的通行货币，在南海这种法外之地也是硬通货，甚至它比单纯的黄金更受欢迎。在这个世界，由天机城铸造的金判，代表的就是经济的秩序。海盗这种号称混乱本身的人物却格外喜欢这种“秩序”。
他平伸手臂，张开手掌，那枚金判竟直接在他的手心里翻滚起来：“黄金本身就是念力的良好导体，而涌流境的念者能够将念能传导到自己接触到的物质中，从而达到控制物体的效果。”
原来如此，苏雀心中明白，正因为这个特性，自己才能将念能注入手弩内部的印记中。
“但是弊端也非常明显，涌流境的念能只能控制念者接触到的物体。”
听到这里苏雀皱了皱眉头——自己能略微影响飞行中的箭支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的任何一条河流都有源头，所以念者心中的‘涌流’也要找到源头，在第一重境界，我们需要冥想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在这条念力汇成的河流成形之后，念者便可以开始第二阶段的修行了，这个境界被称为‘溯源’境，念者要调动念力，顺着涌流而上，寻找心中念力的本源。”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舒顿了顿：“我在十岁那年就迈入溯源境了，但是也在这个境界被困了整整六年。”
源头？想象中那条奔腾不息的念能涌流的源头？
黄舒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身前的茶壶上：“到了溯源境，念者的念力便不仅仅只能影响身体接触到的实体了，水之类的液体也纳入了念者的控制范围。”
随着他的这句话话音落下，壶中茶水像一条小水蛇一样从壶嘴中钻了出来，游入一旁的茶盏中。
涌流境能够用念能操纵固体，溯源境能用念能操纵液体，那念者的第三个境界应该是能用念能控制气体了吧。苏雀本能地推测。
“至于念者的第三重境界，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黄舒将手轻轻一摆，那个灌满茶水的茶盏就朝着苏雀移了过去。
果然是能够操纵空气啊，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念力能够在气体中传导。苏雀看着凭空移动的茶盏，对念能的认知更进了一步。
“大多数的念者在进入第三重境界之后，就能入阶成为术士了，所以第三个境界的名称也就不重要了，它只是一个短暂的，甚至就是一瞬间的过渡期。”黄舒指了指自己，“像我一样，我一踏入第三境，就立刻成为一星术士了。”
“也有人就算是到了第三个境界仍然不能成为术士吗？”苏雀叹了口气。
“不多。”黄舒想了想，“至少我知道的很少。”
“这样的人在术士的世界也被称为无用者，基本一辈子也不可能入阶了。”黄舒补刀道。
苏雀伸出手，对着黄舒手上的金判招了招，那枚金币脱手而出，在空中不断打着滚儿。
凭空移动金币能够证明，他的念能已经可以通过空气传导，也就是说他已经迈入了念者的第三个境界，但他确确实实没有成为术士。
黄舒猛然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修炼念能才多久？”
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采，但是转瞬却黯淡下去：“而且你没能入阶？”
苏雀点了点头：“看来我就是你所说的无用者了。”
黄舒还是难以置信：“可是我今晚才告诉你念者下两个境界的修炼方式，你怎么可能已经修炼到了第三个境界了？”
“还记得你教授我涌流境修行方法的时候说的话吗？”苏雀抬了抬手，空中的金判落入掌中，“想象一条不断奔腾的河流。”
“而我想象的河流，从一开始就是有源头，有归途的。”
“你怎么知道念者的第三个境界是要找到念能涌流的终点。”黄舒的脸色更加惊奇。
“因为一条河流，总要有源头和终点的吧。”苏雀挑了挑眉，“这是常识吧。”
任何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会有这种常识吧，比如说黄河发源于巴颜格拉山，注入渤海。
“你真的是个天才！”黄舒肯定道。
“一个一辈子都入不了阶的天才吗？”
黄舒尴尬地挠了挠头：“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可能是你修炼得太快了导致不能入阶。”
“对，肯定是这样。”黄舒像是在说服苏雀，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听说过最快入阶的人修习念能也用了七年，但是你现在连半个月都不到。”
“快被你们蠢透了。”顾权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雀哥儿没能入阶和修炼时间的长短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你进入学院的时间可比我短……”
顾权直接打断了黄舒的话：“可你别忘了我原先还是越国的二皇子，知道的辛秘肯定比你多。”
他自顾自坐了下来，拿起地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黄舒也坐了下来，拉了拉他：“别忙喝，赶紧说说，既然和修炼时间没关系，那雀哥儿为何没有入阶，要知道我迈入第三境的刹那就直接入阶了。”
“很简单，之所以几乎所有人在迈入念能第三境之后就能直接入境，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被筛选之后才被授予念能的修习方式。”
“筛选？”苏雀若有所思。
顾权指了指黄舒又指了指自己：“我们的体内都有灵种，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但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东西，我们才能在迈入终焉境之后直接入阶。”
他转向苏雀解释道：“念者的第三个境界叫做终焉境，迈入这个境界的念者就能隔空输送念能了。涌流境汇成念河，溯源境知晓念河所来，终焉境明了念河所往。只要知晓念河的终点，念能就能直接沟通我们体内的灵种，从而成为术士。”
“雀哥儿，你的体内并没有灵种，所以就算将念能修炼得再强大也难以成为术士。”顾权叹了口气，“你在念能修炼上确实是个天才，半个月不到，这可能是我知道，不，这就是这世上最快的记录了。”
“但是你的身体是有缺陷的，因为没有灵种，所以就算是迈入终焉也无法入阶。”
“所以我现在已经是终焉境的念者了？”
顾权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你的念能的量不够，但是质却到了，所以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终焉境了。”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终焉境是术士的开始，但是对你来说……”
“只是念者的结束吗？”苏雀突然笑了起来。
黄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的兄弟没有办法在术士一途更近一步，他也非常遗憾。
他朝着顾权招了招手，留下苏雀一人独处。
他相信苏雀一定能够自己想明白的，这些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这是一个天生乐观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