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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如果可以,我宁愿走的那个人是我

都说童年趣事是最美好的回忆,孩童时期都是无忧无虑,快乐成长,可于我而言,自记事以来,“快乐”这个词似乎就已经开始远离我。

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是我最爱的爷爷因为重病无法医治,离开了我们。或许是记事较早的缘故,我还记得跟他在一起的许多事。记得最清楚的,大概就是每到吃饭时候爷爷就会站在家门口大喊我的小名,小时候的我特别的贪玩,只要一出门基本上不叫我就不会回家,整个就一“野孩子”,每次爷爷叫我都是先在家门口大喊一声再到处的去找我,记忆中的爷爷特别的慈祥,每次找到我都是一把把我抱到怀里,然后笑呵呵的说:“丫头,走回家吃饭咯”,而我每次被爷爷抱在怀里,都会用自己玩得脏兮兮的手去揪爷爷的胡子。

爷爷走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跑去找爷爷,要他抱我,爸爸当时在旁边,看见我过去就把我抱起来,对我说:“丫头乖,爷爷累了,要休息一下,爸爸带你去睡觉吧,睡醒了就带你来找爷爷玩。”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跟以往不一样,我醒得挺早,醒来后下楼看见的就是爷爷躺在那里,房间里站满了人,我跑过去叫着爷爷,可怎么叫他都不答应,我就一直哭,爸爸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丫头乖,爷爷睡着了,我们过去玩,别吵爷爷,等爷爷醒了就陪你玩。”说完爸爸便把我抱走了,从那以后,我再没等到爷爷醒来,也再没见过爷爷。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总是问爸爸:爷爷去哪儿了,爸爸总说,爷爷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回来。

第二次经历亲人的离世,是在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奶奶因为生病加上爷爷的离世伤心过度也随之离开了人世。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小时候我特爱吃糖,奶奶的口袋里总是装满了糖果,每当我哭了的时候,奶奶都会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来哄我,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唱歌给我听,而我就在奶奶的歌声里渐渐地睡去。我还记得奶奶走的时候是在冬天,当时天上还下着雪,我睡醒来就去找爸爸,一打开就看见屋子里有很多人,而奶奶就躺在床上,我跑过去叫着奶奶,却怎么叫都没有回答。我就哭着一直说:“奶奶,奶奶,你快醒醒,我想听你唱歌了,你快醒醒。”爸爸把我抱在怀里说:“丫头乖,我们不吵奶奶了,奶奶睡着了,要很久才能醒来。”但就像爷爷那样,奶奶再没醒过来,自那以后也再没见过奶奶,每次向爸爸问起爷爷奶奶,他都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后来渐渐地长大了,也懂得了去世的意思,才知道原来爷爷奶奶不是去了哪里,而是去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说爷爷奶奶离世时我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去世,什么是死亡,不知道亲人离世的痛苦是什么,那当我最爱最爱的那个人去世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痛苦。

在我七岁那年,一位不速之客——病魔,尿毒症晚期,带走了我最爱的那个人,我的爸爸。从那以后,快乐这个词,似乎就真的远离了我。

因为我家离学校很远,从上学开始,我就一直寄宿在伯父家,每到星期五才回家。最开始知道爸爸生病,是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和小伙伴一起回家,到家门口发现门锁着的,没人在家,就坐在大门口等,等到天差不多黑了,才看见有辆车开到家门口停下,妈妈扶着爸爸下车,看着爸爸苍白的脸色,我才知道爸爸生病了。自那天以后,伯父伯母总在我耳边说:“你爸爸生病了,要好好妈妈的听话,照顾好弟弟。”而我也真的就懂事了,帮着妈妈做家务,照顾弟弟。我弟那时还小,才两岁,妈妈一个人要照顾爸爸又要照顾弟弟,忙不过来,那段时间每天下午放学伯父伯母都会带着我回家,然后把妈妈照顾爸爸和弟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个周末,那天是星期五,伯母让我下午放学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回家,她和伯父要带爸爸去医院做治疗。那天我往常一样回到家,看见门是锁着的,没有钥匙就坐在门口等,当我把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写完了伯父他们才回来。吃饭的时候我先吃完,然后妈妈就让我把爸爸的饭端上楼去给爸爸吃。当我走到房间门口时,就看见爸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时的呻吟着,现在房门口,听着那呻吟声,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到底为什么要让爸爸遭受这样的磨难啊!爸爸看见我来了,便叫我进去,我背过去擦干眼泪,然后端着饭走进去。把饭放在床头,看着爸爸苍白的脸,还一直流着汗,忍不住眼泪又流出来了。爸爸看见我哭了,就伸手给我擦眼泪,看着爸爸用他那颤抖的手帮我擦眼泪,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爸爸一边擦一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丫头,别哭,别哭,爸爸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丫头要乖,不哭了,听爸爸说,以后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听伯父伯母的话,照顾好弟弟,好好学习,要坚强勇敢,不要随便哭哦,知道吗?等爸爸好了就陪你玩。”爸爸虽笑着对我说的,可我看见,爸爸笑着的眼里,充满了泪花。爸爸的话让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我脱了鞋坐到床上,对爸爸说:“爸爸,你好久都没抱我了,我想让你再抱抱我,好不好?”然后爸爸就慢慢的起身,把我抱在怀里。我跟爸爸说:“爸爸,我唱歌给你听吧,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歌吗?”。爸爸说:“好啊,好久没听丫头唱歌了”。我握着爸爸的手,唱起了歌“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块宝,投进了爸爸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爸爸好,没爸的孩子像根草,离开了爸爸的怀抱,幸福哪里找。”从小到大我都特别黏爸爸,其他小朋友学会的第一首歌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而我每次都改唱成“世上只有爸爸好”。每次人家听到我唱歌都会说,你不怕你妈不高兴吗,我都会笑着说,爸爸高兴就好了啊。

爸爸走的时候是那天晚上,我从爸爸房间出来后就回到楼下然后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是听见哭声醒过来的,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到有人在哭,然后睁开眼睛就看见房间里站满了人,妈妈抱着弟弟在一旁坐着哭。看到那幅场景,就觉得不好了,然后一个伯母对我说,“丫头,快起来给你爸烧点纸吧,他走了。”我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然后跑去找爸爸,当我跑进隔壁房间时,就看见爸爸躺在那里,当时就崩溃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边哭一边叫着爸爸,明明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才睡了一觉,爸爸怎么就走了呢?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脑海里回忆着以前和爸爸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爸爸,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忍心丢下我走了呢?不是说要陪我长大,接我上下学,看着我考上大学的吗?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小时候我特别皮,出去玩总是要等爸爸去叫才回来,每次爸爸去找我,几乎要到每家每户去问才能找到,但每次他都没有生气,都是笑呵呵的抱着我回家,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土豆,每次都变着花样的做给我吃,爸爸做菜特别好吃,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几乎都是我最爱吃的菜。小时候还特别黏人,每次爸爸去哪都得带着我,只要看不见他就会哭着喊着要爸爸。特别是生病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感冒发烧,爸爸单位上有事,然后把我放在一个伯父家,让我等他回来,从他走了之后就一直哭到他回来都还在哭,每次爸爸都哭笑不得的说,“这么爱哭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啊?”可这些,都注定只能成为回忆,那个说了陪着我长大的人,也只能变成星星在天空中看着我长大。

以前不知道去世和死亡是什么意思,当爸爸生病后就好像突然间懂得了这两个词的意义。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可不管对谁来说,都希望那一天很晚很晚才来,甚至来不了。每个人都有跨不过去的坎儿,对我来说,这就是那道坎儿,逐渐的让自己变得坚强了,也渐渐地爱笑的,只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似乎这么多年来,屈指可数。很多年来我都在想,如果活着的意义是为了让我看着最爱的人离开,那么我宁愿走的那个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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