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没有理会,只淡淡看向使臣团,自己那个便宜爹最是小心眼,宋晗是他最看重也是最得力的大将,结果连人带窝都被顾家三兄弟给端了,一肚子气没地儿出,临出发前,把余谦等人召进议事厅,好一顿吩咐,无非就是让他们好好戳戳楚皇的肺管子,让楚皇也难受难受。
不过便宜爹还是顾忌着宋晗的性命,所以让楚皇难受,无非就是针对针对他这个宝贝得不行的女儿,也就是仁杞公主。纵容属下针对一个女子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临行前……
夏世国皇宫内。
谢韫看着龙椅上已年过半百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而他,不过是这个男人众多孩子中的一个。皇帝大半的时间用于政务,剩余的时间要分给后宫,分给太后,分给皇子公主们,这就注定,他一个普通的皇子是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父亲的。今天得到传召也是让他比较惊讶,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美差,不然太子那帮人早就抢破了头,哪里轮到他呢。
“老三,这次你就跟着余谦他们一起去道年国,有什么和他们商量,务必把宋晗给我带回来。”谢泽看着恭敬地站在下首的儿子,眼里没什么情绪,对他而言,这个儿子甚至不如宋晗来的重要,毕竟他有二十八个孩子,少这一个也没什么。
“儿臣遵旨。”
“你已过弱冠,身边还没个伺候的人实在是不像话,左督御史的女儿已过及笄,和你很是相配,等你回来后,朕就给你们赐婚。”
“谢父皇。”
“另外,你这次去道年国还有一个任务,你五弟过几天就要行弱冠礼了,道年国的仁杞公主与他年岁相当,也很是相配,你就代表朕去提亲吧。至于如何让楚皇答应,余谦会告诉你的。”
“是。”
谢韫退出御书房,面具下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五皇子谢渠生母虽不是皇后,但也是一人之下的刘贵妃,且宠冠后宫多年,荣宠经久不衰。谢渠也是文韬武略皆不输于太子,皇帝让谢渠和道年国联姻,只怕是有让其一争的打算,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提前了。
回到王府,召来心腹苏生。
“云王,您入宫前让我查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说。”
“皇帝最近暗地里给了余谦一支暗卫,且已经到达了道年国。根据那边递来的消息,这支暗卫几日前曾在皇城活动,尤其是西城区一块,那里是贫民区,他们意图在西城区的水源附近下药,但是被人发现了,所以没有下成。”
“什么药?”
苏生迟疑了一下,说:“王爷您还记得三年前让罗水县无一生还的瘟疫吗?”
谢韫冷笑一声:“他们想让道年国皇城内爆发瘟疫,西城区是贫民区,人口密度大,活动范围广,流动极强,一旦西城区的人染上瘟疫,很快就能蔓延到全城。如果皇城爆发瘟疫,对道年国来说,确实是场灾难。如果,这个时候我那个便宜爹再装模作样地拿出瘟疫的药方,拿药方换宋晗,再顺便要挟一下楚皇,把仁杞公主嫁给五弟,玩儿得真脏。”
苏生知道谢韫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常妃娘娘。
常妃娘娘是白疏国公主,当年随白帝来夏世国,被还是皇子的谢泽看中,谢泽是先帝极为宠爱的儿子,他一开口,先帝满口答应,并以再次开战威胁白帝,逼着白帝将女儿白素枫嫁给谢泽为侧妃。
但就在白素枫生下谢韫不久后,先帝让谢泽带兵踏平了白疏国。白素枫也因为产后受到刺激,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都不好。谢泽本也不是长情的人,对白素枫也只是见色起意,时间久了,也就没了新鲜感。
后来谢泽当了皇帝,后宫美人源源不断,哪里还想得起这个已经亡了国的病秧子公主呢?后宫之人惯会看人脸色,拜高踩低,这些年,谢韫和白素枫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苏生看着谢韫不断收紧的手,出声道:“王爷,道年国不是可以随意揉搓的,仁杞公主更是楚皇捧在手心里的,更别提公主的母家是佟家,她……”苏生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谢韫知道,他是想告诉自己,仁杞不会走他母亲的路。
谢韫从怔楞中回神,看向苏生:“仁杞公主不能嫁给五弟。既然老头子给余谦等人下的命令是为难为难仁杞,那就让我加把火,一旦仁杞对夏世国起了厌恶之情,老头子的计划就没法成功了。”
苏生低头笑了。
谢韫有些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笑什么。”
“王爷,您知道我们为什么都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您吗?不止是因为您有能力,更是因为您有着其他皇子都没有的一种天性,悲悯怜弱。仁杞公主这事,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您愿意出手帮一帮,不想让仁杞公主步后尘……”苏生感觉到谢韫凉凉的眼神,及时住了嘴。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等您从道年国回来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去平遥国。”
“行,我知道了。”苏生离开后,谢韫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只是让人惊讶的是,面具下并非是一张不堪的脸,相反,光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疤痕。
麟德殿内。
使臣团以余谦为首,一时都有些哑口无言,谢韫适时开口,笑得温和:“让公主觉得不适是我们的错,但是希望公主能够理解我们爱才心切。众所周知,我们夏世国向来重乐理,公主一年前在赋英宴上重现三大古曲之首的《高山流水》,这件事在夏世国早已传开,我们都非常期待能与公主交流乐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难免急切了点,是我们鲁莽了。”
楚漫樱虽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的意思,但心里多少有点不爽,歪着头耸了耸肩:“既然这样,那就送你们一首曲子,曲名‘礼仪之邦’。”
但是转念想了想,这词得让人唱出来,可惜她的声音一般般,图南倒是一副好嗓子,让竹沥拿了纸笔来,在纸上写下曲谱和歌词后,对楚皇说:“父皇,我想请图南姐姐和我一起演奏这首歌。”
楚皇:“那你得问问图南愿不愿意啊。”
当着外人的面,图南没有拆楚漫樱台的意思,对着走近的楚漫樱小声说:“楚漫樱,我不会钢琴。”
“没事儿啊,我会,听竹沥说你唱歌很好听,我嗓子没你嗓子好听,唱出来肯定也不如你,这种场合,可不能让夏世国的人看了我们的笑话。”楚漫樱把纸递给了图南,然后期待地看着她。图南接过纸,扫了几眼后,就对坐在钢琴前的楚漫樱点头示意。
楚漫樱先是伸手试了几个音,在接收到图南的眼神后,这才开始正式弹了起来,悠扬的琴声随着楚漫樱跳跃的手指缓缓流出,前奏过后,图南的嗓音接入歌曲:
“子曰,礼尚往来
举案齐眉至鬓白
吾老人幼皆亲爱
扫径迎客蓬门开
看我泱泱礼仪大国
君子有为德远播
……
看我华夏礼仪之邦
仁义满怀爱无疆
山川叠嶂,万千气象
孕一脉子孙炎黄
……”
一曲毕,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夏世国的人本不想鼓掌,但谢韫带头鼓了掌,余谦等人也不情不愿地鼓了掌。
“仁杞公主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钢琴我都是第一次见,公主居然能弹得这么好。”
“那可不,可真给我们长脸,你看夏世国那群人的脸,黑得没法看!”
“梦华郡主也很厉害,第一次见到词谱,都能这么顺畅地唱出来。”
夏为蹊高兴得直拍桌子:“哈哈哈哈,刘建棋,你快看看余谦那脸,真黑啊,哈哈哈哈!”
“仁杞公主这波暗讽还挺厉害的,礼仪之邦,呵呵呵呵。”刘建棋轻笑着摇摇头。
楚皇和佟皇贵妃也被自己女儿惊到,知道漫樱擅长音律,只是没想到还有这般天赋。
大多数人被楚漫樱会弹钢琴的事情惊艳到了,但谢韫目光却始终落在娉娉婷婷地走回座位的图南身上,在其要转身之际,收回了视线,也敛去了眼底的欣赏之意。楚漫樱会弹钢琴这件事情的确令他惊讶,但更能吸引他的,是只看了几遍就能唱出歌曲,并且充分投入情感的图南。楚漫樱选择这首曲子,无非就是想讽刺他们,因此钢琴曲的讽刺意味极重,但图南对歌曲的处理,减弱了这份不友好,更多的是海纳百川的宽容,是真的大气。
看着坐回座位还时不时瞪一眼自己的楚漫樱,谢韫一笑了之,不管怎样,目的达到了,这位仁杞公主,终究和他母亲是不一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夏世国的人没有再有挑衅的行为,这场接风宴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只是宫外,在西城区的两人,心情远没有这么宁静,顾清梦让阿明指了个方向,没有让阿明带路,就和宁逍两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