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来临前余聿乔终于等到了好消息，审查拖了一个月终于查清，对网上莫名其妙诬赖的网友的起诉也正式开始。
整个三月她好像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余聿乔来接爸爸回公司。她抬起头看了眼太阳，被晃得眯了眼。还伴着点微风，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长裙，下车的时候裙摆就微微扬起。
她看着爸爸从门口走出来，又眯起了眼。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爸爸了，才发现他的两鬓也开始生出了白发。也是，她年岁渐长，爸爸自然也是开始衰老。再怎么追也是追不过时间的。
很难开口去问这段日子爸爸过得怎么样，这样温情的话题似乎不适合父女之间。余聿乔有些懊恼，开口说了些公事，“公司倒是没太大影响，之前对新楼盘的预判也很准确，下个月那个地段价格还会再往上涨。”又说了公司其他一些事，她的堂叔试图趁火打劫的事自然是绝口不提。
“交给你我是放心的，这几年你也没白学。”爸爸也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余聿乔心里更懊悔了。
在遇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余聿乔攥紧了方向盘便问：“爸，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爸爸有些愣住了，面上没有流露心里却是雀跃了一下，“我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把年纪的人了。”
余聿乔从驾驶座上方的镜子里瞥见爸爸转头看向窗外，“嗯”了一声以后便也不言语了。
回了公司还是和往常一样镇静地处理所有的事情，到了家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整个人都崩溃了。
酒是一夜一夜地喝，愁的时候酒便更是醉人。
余聿乔靠在墙边，已经是醉了五分。她拿出手机，和未灿的聊天框已经被压到很低下，她熟练地在搜索栏搜索他的名字。刚分手的时候未灿依然每天按时给她发早安和晚安，她从来没有回复过。于是有一天，手机里便再没有早安和晚安了。
曾经她也因为沈林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就决心要和沈林恩断义绝，未灿这么多条消息她却也没有回复。
终于还是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沈林给过自己的伤害，她现在却还在了未灿身上。
余聿乔盯着聊天框，又喝了一口酒，胃里便剧烈翻滚了起来，她急忙冲向厕所又是一阵呕吐，呕吐前熟练地脱下拖鞋垫住自己的膝盖。第一次喝到吐的时候她扒在马桶旁吐了半天，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跪麻了，此后就学聪明了。
这一吐整个胃就像被搜刮殆尽，从胃部到喉咙都有刀片狠狠划过的感觉，她已经习惯了。胃部产生这样的疼痛的时候她才能专心地捂住胃部，不再去想别的事情。捂着肚子侧躺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被东西硌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
是未灿的妈妈给她求来的那条。
她还记得她当时靠在副驾驶座的座椅上，未灿递了一个红袋子给她，未灿的声音也清晰地像此时还在耳边一样。
“我妈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今天早上特地跑去求的，嘱咐我下了班一定要去找她拿，要马上交给你，不然我今天可以来更早的。”
其实这条项链余聿乔脱下来很久了，分手那天就脱下来了。今天接爸爸回来以后鬼使神差般地又拿出来，想着不戴以后好像确实越来越倒霉了。
想得正入神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余聿乔被吓到，手上一松，手中的项链便离了手，直直敲在桌沿，然后掉到地上。
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声道歉，“余总对不起。”
余聿乔摆摆手说没关系，等她报告完事情就让她出去了。再捡起项链一看，吊坠上的玉佛被磕掉了一小块，沿着磕破的地方漫出几条裂缝。
本不该这么轻易裂开的，偏偏磕到了桌沿。余聿乔攥紧手里的玉佛，苦涩感愈发强烈。
这时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余聿乔从猫眼里看到是沈林就给他开了门。
沈林进门之后她才想起来好像很久没看到沈林了。是呢，按照沈林的性格，他是不会放过每一次挖墙脚的机会的。可是她和未灿都分手这么久了，沈林居然才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沈林知道余聿乔家的住址，可是余聿乔此时是在她和未灿的新家里，沈林不该知道的啊。
“你喝醉的时候我送你回来过一次。”沈林答道。
余聿乔数了数日子才发现她都这么久没见过沈林了啊，沈林的手帕好像还在她这里呢。这么想着，才想到当时沈林送她回去的时候可不是送到这里吧！
余聿乔刚想开口声讨沈林，问他究竟怎么知道这里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李妙。一定是李妙告诉他的吧，那不问也罢，省得两个人都尴尬。
沈林看着满屋东倒西歪的酒瓶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喝这么多？你也想跟我一样喝到胃出血吗？”
“你喝白酒，我又不是喝白酒。最多是吐多了胃痛。”余聿乔神情淡淡。
“你跟我分手都没喝成这样，你跟他才在一起多久就喝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没喝成这样？”余聿乔回得淡淡，收拾了一下空酒瓶腾出一块空地便在地毯上坐下，又开了一罐酒，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
沈林蹲下身想夺过她手上的酒，余聿乔转过身不让他拿到，说话的声音却已然带了哭腔，“你就让我喝吧，喝多一点我好睡觉，不然这周围都是未灿的痕迹，我清醒着脑袋里都是他，根本睡不着。”
沈林克制住抱住她的冲动，软下声音劝道，“你要是真的这么难过，你就跟他复合啊。公司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虽然你们复合我会不高兴，但是总比你这样伤害自己要好。”
余聿乔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抛开这个问题我们也存在很多问题，再复合也是会分手的。他确实，年纪太小了。”
余聿乔想了想，“他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做一个过客就好了，他应该找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而不要为了我提前成长那么多，我太糟糕了。我最擅长的就是说让别人生气的话，做让别人失望的事。”
余聿乔想到她和沈林分手以后，她那么难过，最后也是她把沈林删掉，斟酌了语句发了条短信通知沈林这件事。
她说：“我不会祝你们幸福的，所以再见。”
沈林许是也想到了这件事，脸上有些凄楚的神色。余聿乔看着沈林的样子又问：“沈林，你当时和我分手的时候也这么难受吗？”
“我当时喝的可是白酒呢，我比你难受多了。”沈林坐下来坐在她身旁，抢过她手上的酒，一饮而尽。便也将头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过去的事还是给他留下了清晰的痛。
可能是真的醉了，余聿乔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他给我发了好多次早安晚安，我都没有回。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了，你如果回我的话，我可能又燃起希望了。但是没有未来的事，还是不要再有什么希望为好。”
“乔乔，我当时是没看到你的消息。”沈林赶紧解释道。
“可是如果当时你要是看到我胃痛的消息，为了让我死心，也不应该回我的。”余聿乔思索着。
“如果有这个如果，我估计就心软了。”沈林转头看她，余聿乔也突然转头，然后他便看到余聿乔嘴角勾起一个笑。
“没事，我不计较了，反正我们都错过了。”余聿乔说。
“乔乔，”沈林看着她问，“如果我要死了，你会不会原谅之前我犯过的错误和我重新在一起，反正现在你也是单身了。”
余聿乔伸手推了他一下，因为喝多了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你想多了吧，你也不想想，我烦死你了，恨不得你早点死掉。”
“到现在还这么恨我吗？”沈林眼神黯淡下来。
“没有啦，你又没什么错。只是当时我们没缘分罢了。你如果要死了还要我跟你在一起，那我不是还得给你守寡吗？”余聿乔想了想，“没结婚是不要守寡的吧。”
沈林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真的喝多了，没结婚守什么寡。不要你给我守寡你就会跟我在一起吗？”
“那我肯定到时候已经嫁人了，就算我不嫁人你也娶别人了啊。大家都白发苍苍子孙满堂了你还跟我在一起啊？”
“嗯。就算白发苍苍了，你要跟我在一起，我还是会跟你在一起的。”沈林喉头干干的，从前话里该有十足的深情，此时说这么浪漫的话却全是苦涩。
余聿乔又醉了一点，盯着天花板又开始胡言乱语，然后便睡着了。沈林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便要出门。
到了这个年纪越来越明白，爱要冷静和克制。
刚走出她的房门沈林又推门进来，对着躺在床上的余聿乔轻声说：“我要克制的，但是我现在醉了。”
弯下腰，便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才转身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