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可有哪里不舒服?”秦宏远扶住女儿的肩膀,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了,爹爹不必挂心。”秦宏远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了些。随后他将屋内的人都遣了出去,显然是有话要对秦昭单独讲。
“昭儿,你和雨嘉不是素来要好吗?怎么突然起了争执,还落了水。要不是晖儿救你及时……你、你让爹爹怎么办啊!”秦昭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委屈巴巴的样子,有些受不住。
“好了好了,爹爹,我这不是没事么。对了,秦晖呢?这次他救了我,我得好好感谢他。”秦昭抱着秦宏远的胳膊冲他撒娇。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成天秦晖、秦晖的,说了多少次了叫哥哥!”
他佯装生气的捏了捏秦昭的鼻子,语气却十分宠溺:“晖儿刚入御林军供职,每日忙得很,晚些自会过来看你。你好好修养便是,莫去打搅他。”
“知道了、知道了,爹爹你就饶了我吧,刚醒来你就念叨我。”秦昭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嘟着嘴不满的看着他。
女儿对父亲的依赖是天生,饶是秦昭两世为人,在秦宏远面前也爱像个小孩子般撒娇耍贫。
“好好好,我不念叨了。但你和雨嘉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是因为四皇子?”秦宏远这些日子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秦昭倒追四皇子,本打算过来问问,却赶上秦昭落水,一直昏迷到现在才醒来。
“唔——算是吧。不过都是我瞎胡闹,和雨嘉无关。而且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她确实知道错了,大错特错、错的刻骨铭心——
秦宏远看女儿承认的这么痛快,态度还极为良好,之前准备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好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这般没分寸了。四皇子和平阳侯府的亲事是皇上定下的,不出意外,这婚事就是铁板钉钉,谁也改不了的。”
女儿向来主意正,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应当是不会再犯了。
秦宏远结束了谈话,把人都叫了进来:“画枝,先给昭儿弄点清淡的吃食垫垫肚子,然后看着她把药喝了。”
安顿完画枝又对秦昭说:“你也别想太多,养好身子要紧。昨日平阳侯府来下了拜帖,说是要带雨嘉过来赔罪,可能就这几日,你俩自小就要好,到时候好好说清楚,没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秦昭活了两世还得爹爹替她操心这些事,脸上不禁微微泛红:“嗯嗯,我明白,不会再让爹爹担心了。”
“你呀……爹爹不担心你担心谁。好了,我这儿还有些军务要处理,晚上再过来陪你吃饭。”秦宏远满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童嬷嬷看着她家老爷的背影有些感慨,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都督,一到小姐这儿却总是唠唠叨叨的,果然在父亲眼里,女儿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秦昭目送父亲走远,阖了阖眼……上一世的屈辱,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让爹爹承受一遍。
当年皇上不想让皇子同手握实权的大臣结亲,可她偏偏看上了李明温,以命相逼让父亲讨来了这门婚事,搭上了父亲一辈子的军功和脸面。
父亲一生戎马、定国安邦,本该受到万民敬仰,却因她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她实在没办法原谅这般不堪的自己。
不过,既然上天让她重新来过,同样的错她决不再犯,那些欠债之人,全都给她血债血偿!
“哎呀呀!我的小姐啊,老奴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醒了。”
秦宏远走后没多久,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哭嚎,就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扑到了秦昭身边。
“小姐啊,老奴刚刚是外出采买了,要不然肯定守在在您身边的,您可千万莫怪呀!”秦昭冷眼旁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嬷嬷,不着痕迹的把她被攥住的手抽了回来。
刘嬷嬷指甲缝里还存着黑渍,这分明是摸完牌九的标志性特征,还大言不惭的跟她说‘采买’,当她是傻子不成?
“采买的活计让小丫头们去就是了,你也不怕累着。”秦昭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嘴,也不知是何指向。
“小姐说的是,嬷嬷亲自采买,肯定累坏了吧!脖子疼吧?腰也疼吧?手腕肯定也疼。”觅雪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其他几个丫头纷纷低头憋笑,秦昭也微微勾起嘴角,看来这几个丫头也知道点什么。
刘嬷嬷平日里爱摆谱,又爱占便宜,没少压榨手下的人,时不时的还克扣点儿丫头们的月银,故而她们都跟童嬷嬷亲近些,不甚待见刘嬷嬷。
不过,秦昭以前似乎更倚重刘嬷嬷,她虽然偷奸耍滑、老不正经,却把主子伺候的妥帖极了,嘴上又会溜须拍马,把未经世事的秦昭哄得团团转。而童嬷嬷稳重踏实,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秦昭院里的管事权基本都捏在刘嬷嬷手里。
要说她精明,她也精明;要说她神经粗,那粗得都能媲美大树,愣是没听出几人话里的门道,还咧嘴嘿嘿一笑:“不累,不累。老奴为小姐办事儿,自当亲力亲为。”
“哦?那看来嬷嬷每天是忙得很了?”秦昭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刘嬷嬷见秦昭这般,还以为要论功行赏:“是啊!老奴可是不敢闲着,得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小姐。”
“嗯,嬷嬷对我真心实意,那我也不能累着了嬷嬷。这样吧,以后院里的库房和收支就交给童嬷嬷管吧!童嬷嬷你受点儿累,替她分担些。”
“是。”童嬷嬷有些奇怪,这些事务一直是刘嬷嬷独揽大权,小姐也从来不过问,怎么突然交给她了?不过既然是小姐的吩咐,她好好做就是。
“哎、哎?小姐,不用、不用麻烦,老奴不累的,不用麻烦童嬷嬷!”刘嬷嬷有些慌,小姐怎么将她的权给撤了,她的油水可都是从这儿来的,况且……还有几笔账没补上呢。
刘嬷嬷刚这么想,秦昭就像会读心术一般:“是不是自打回京还没查过账呢?不如明天清点清点吧。”
秦昭这话是直接跟童嬷嬷说的,根本没理会刘嬷嬷,这权撤的是利利索索。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刘嬷嬷,账房钥匙给我吧。”童嬷嬷从秦昭出生就在她身边伺候着了,自然看出了秦昭的意图,这时也不跟刘嬷嬷客气了,她早就看这偷奸耍滑的老东西不爽了。
刘嬷嬷死死瞪着面前伸出的手,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童嬷嬷!一定是她背后捣的鬼!一定是她跟小姐告了她的黑状!
刘嬷嬷本想着再跟秦昭磨一会儿的,再不济也能赶在明天之前把缺的帐补上,没想到童嬷嬷这么绝,真是一点儿后路也不给她留。
秦昭看着刘嬷嬷五彩缤纷的脸,心底泛起一阵冷笑。
如果刘嬷嬷只是偷奸耍滑,看在伺候多年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计较了,可偏偏她吃里扒外,投靠了云贵妃,现在留在她身边就是为了给云贵妃当眼线的,上辈子她那么喜欢李明温,其中少不了这俩人在里面推波助澜。
刘嬷嬷张了张嘴,还想再跟秦昭求两句,却发现秦昭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端着托盘走进来的画枝身上。
“小姐,吃点东西吧。”
“嗯,刚好饿了。”秦昭起身上前,童嬷嬷正要上前扶她,却被刘嬷嬷抢了先:“小姐,咳嗽好了些吗?今日的药喝了没?”
刘嬷嬷突然想起云贵妃交代的,要每日盯着秦昭喝药。
“啊,还没,那不如嬷嬷帮我煎了罢,别人动我的药我不放心。哦对,走之前把钥匙给童嬷嬷。”秦昭眼皮抬都没抬,一句话说得刘嬷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让她干粗使婆子的活儿就算了,最后还不忘留钥匙这一茬,这不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吗?
刘嬷嬷心中不悦,一张黑脸顿时拉得老长,自己却不想想主子凭什么迁就一个奴才,还在这儿给主子摆脸色。
刘嬷嬷咬牙切齿的留下钥匙就走了,秦昭心中冷哼一声,要不是不想打草惊蛇,她早就把吃里扒外的东西收拾了,还容她这般在她眼前蹦哒。
“小姐,那药……”童嬷嬷一时语塞,她对那药有些犯嘀咕,总觉得有些不妥,可又怕是自己多想,耽误了秦昭的病情。
“那药有些蹊跷,所以未查明之前,我是不会再用了。不过你们对外就说我喝了,对爹爹也这么说。”
“是。”几人点头应下。
秦昭吃完饭,刚让人把饭菜撤下去,刘嬷嬷就端着药过来了。
“放桌上吧,现在肚子胀,我消消食儿再喝,嬷嬷先回去歇着吧。”刘嬷嬷本想看着秦昭喝完,奈何秦昭已经摆手让她出去了。
刘嬷嬷心里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以前都乖乖喝了。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童嬷嬷那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账面补齐。
秦昭等刘嬷嬷走远,端起药碗将药汁倒进窗边的盆栽里,拿着碗的手轻轻摩挲碗边,她现在只是知道这药方不对劲,可到底该从哪里查起呢?
从王院判入手吗?王院判应该是她姨母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撬开一根老油条的嘴,恐怕得费点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