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祁放好古佛盏,拉上一旁孙钊耳语了几句,对南觅拱手道:“姑娘若无事,我们便退下了。”
南觅抿了抿唇,欲开口,最终还是作罢,她哪知这一来会把几人关系搞得如此僵,想到以后衣食住行还得赖着人家,顿时后悔自己太冲动。
“那个……对不起啊。”她悻悻说道,低头绞手指,做出一副委屈模样。
李祁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向来一笑泯恩仇,他对南觅心存疑虑,但看对方是真心道歉,便没有揪着那点错处不放,“姑娘言重,您要累了早些休息即可,里屋还算宽敞。”
他和孙钊是徐渊下属,也是十二水渊者之一,保护将军乃其责任所在,断没有上级休息他们也跟着休息的,何况将军现在重伤不醒,更没有休息的理由。
而南觅不同,瞧将军对南觅印象不错,那对他们来说便是客,他们一群粗人还是懂待客之道的。
况且南觅日后会一直与他们有来往,眼下情况特殊,不想被发现唯有缩小行动范围,万事需谨慎,不可暴露行踪,否则等来日将军醒来必会怪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此一来便委屈南觅与将军……同睡一屋,好在南觅对这些事并不那么看重,否则会难办许多。
“姑娘是否饿了?”孙钊出口问道,憨笑了两声,“巷外有素巧糕点铺,我一会儿给您带点来?”
“哦对了,我瞧姑娘这衣裳……里屋有几件粗布麻衣,您挑件合适的先穿上吧,等过两日人少点,孙钊带你去挑几件长阳城时新衣裳。”孙钊一脸热情,说完还不忘观察南觅神情。
南觅疑惑皱起眉头,怎么孙钊对她突然热情起来,莫不是想了计谋对付她吧?不像呀……孙钊的心思跟摊开的白纸一样,上面写了什么一清二楚,要说害也是李祁害她。
她下意识的警觉起来,挥挥手笑着拒绝,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不仅为她日后温饱,更重要是为找到徐恒,并问清当年事情。
紫应剑十有八九在徐恒手中,师父说了,紫应鲛归天生双剑,持剑者乃命定,她可不想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定终身。
人间美好如此多,岂能年纪轻轻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要吊也多换几棵吊啊。
眼瞅夜色渐晚,孙钊李祁出去已有片刻,屋内黑得看不清东西,她上下摸了摸衣服口袋,总算找到身上唯一的明火符。
唉……明火符何其珍贵,融铜烧铁,施展的好还能以火净毒,现在居然被她用来照明?师父师兄弟知道定要嘲笑她落魄不堪。
“以气聚火……”接着,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明火符瞬间化作一团小火球,在她手心熊熊燃烧。
明火符有一点好,伤不到施术者,她就算抱着火团入睡都安然无恙。
她坐在长桌旁逗弄火团,等待睡意,里屋传来人的低咳,她望了眼,“嗯?醒了?”
南觅匆匆走进去,屋内唯有她手上一团光明,徐渊已然坐了起来,因离她远,半张脸隐在暗中,一双清澈的眸盯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南觅先慌了神,徐渊的眼神耐人寻味,有清冷有热烈,似冰冷飞雪,又似七月艳阳,眼波流转万千情化于其中,她被那眼神吸引,一分不肯挪动,痴痴看着对方。
见南觅迟迟不开口,徐渊低咳一声,不浓不稀的清秀眉微微皱起,“姑娘……怎么了?”
南觅听到徐渊叫她,堪堪回过神来,装作无事发生走到徐渊身旁,“本以为你至少要昏个半月,如今不过两日便醒了,你这恢复能力真是异于常人。”
她的符咒学得不好,才一会儿功夫,小火球在她手里忽明忽暗,大有熄灭的样子,她看不太清徐渊,只觉那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微微抿起,很好看。
她晃了晃脑袋,这是怎么了,竟多次因一个男人失态,她可是千山院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霸王,岂会轻易栽给男人,笑话。
南觅清了清嗓,道:“你醒来后对自身变化应有所感觉吧。”
徐渊几不可察的叹气,眼中闪过失落,“南觅姑娘,你能医治好我,但想来不会简单。”话音落,他抬眼看向南觅,目光中不悲不喜却有了然,这让南觅很不舒服。
她撇撇嘴,收起明火符,本就不算明亮的屋子瞬间漆黑一片。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好也有坏,好在你不用明说,一句话对方便知该怎么做;坏在你会变得非常透明,就像清水池中鱼,一举一动皆被知晓。
徐渊未免太绝,竟拿自己的前途和她换,若她不肯,徐渊又当如何?可偏偏徐渊吃定她似的,确信她会提出要求,会帮他治病。
她不再纠结,却还是心虚的背过身去,“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现在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便是一个耄耋老人都能取你性命,我可以分文不取治好你身子,这是第一换,
至于第二换,有些麻烦,倒不是不行,我帮你恢复功力且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但你半年内必须事事听我安排。”未来走向难以预测,她还要在凡间逗留不知多久,师父又不许她施展术法,她得抓紧时间给自己找帮手。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的月光如溪水般轻轻流入,风中的花香沁人,她长长吸了一口气,莞尔一笑,“你不用急着答应我,好好考虑吧,毕竟这第二换对他人无碍,对你……不同。”
是的,对徐渊不同,别人或许连命都能交于她,但徐渊不行,她能预测到徐渊的目的不止在区区长阳城,他要的,是天下。
要天下可以,可也得有要天下的本钱,若本身孱弱不堪,但凡哪日身边人起了反心,他必死无疑。
徐渊的志向太高,对他来说是千斤枷锁,若没有对等的代价,于他如同催命符。
而徐渊一旦答应她的要求,半年内将受制于她,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定受牵连,甚至失败,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做出选择。
到底是铤而走险,还是墨守陈规,取决于徐渊。
她以为徐渊会考虑些时间,不料她说完没多久,对方便毫不犹豫答应。
他目光坚定,不复柔情,可月光照在他眸中是那么温柔,“那么……你想从我这换什么?”
南觅转过身来,月下的她同样动人,一颦一笑牵动着徐渊的心绪,黑亮干净的圆眼透出机敏,“简单,我换你两个答案。一,徐恒佩剑是何样;二,徐恒可曾告诉你古佛盏从何而来?”
徐渊闻言低头笑了一声,那笑中似乎透着失望,想来是她的错觉吧。
“佩剑通体绛紫,偶有金光环绕,出鞘如游龙,伴随龙吟。古佛盏,不知。”话音未落,他突然重咳几声,按于胸膛处的手浸出丝丝鲜血,“我已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确实不知,但请您遵守承诺。”
言下之意,竟是怕南觅出尔反尔。
她没有说话,依着月色,缓步走到徐渊床边,纤细玉手如水蛇般攀上徐渊胸膛,最终停留于对方下颌,微一用力,那双清澈的黑眸与她直直相望,二人彼此眼神交流如水火,你不让我不退。
“我南觅,向来守诺,第二换嘛……我还是会帮你。”她勾起粉如桃花的唇角,清纯的脸上却尽显媚态。
“原因。”
“无。”
漆黑坏境下,二人无声无息的对峙着。
她想给徐渊台阶下。
徐渊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定是深谋远虑之人,内里的多疑早已根深蒂固,若无端替他治病,断然不肯,而她急需知道紫应剑下落,向有关之人示好是必然。
她本不打算询问古佛盏的事,可鲛归剑反应如此大,又与紫应剑息息相关,她确实好奇这中间到底有何牵连。
可惜,徐渊不知古佛盏从何而来,看来她还是得等到来日见了徐恒再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