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没想到会被他反将一军,有些尴尬,随后说道:“他那样的叛徒,人人可以得而诛之。”说完就要走,刚一迈步,突然站定,转身板着脸说道:“你小子突然打听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搞个人英雄主义啊?我可警告你,我听说张仲维可能在宁波,他手底下那些人都是日本特务组织梅机关培训出来的,哪个拿出来都不简单,你真的去了那是找死,明白吗?”说着话,瞪大了眼睛盯着俞野白,似乎真的怕他会去。
“明白,明白,我就是问问,哪敢去啊?”俞野白连忙老老实实地表态。
老吕这才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了。
看着老吕离去的背影,俞野白回想着他的话,想到了林慧父母的死,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老大,你不是真想去杀那个叛徒吧?宁波我熟,我跟你一起去。”身旁路大海的话吓了俞野白一跳,他赶紧摆摆手说道:“哪啊,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赶紧把那个什么老方喊进来,商量一下老吕他们走了,咱们怎么办吧。”说完,低着头进了饭庄。
随后几天,俞野白和路大海、老方等人不断地研究着宁海城的防卫,最终大家达成了一个一致意见,以锄奸队为班底,成立“宁海护城联队”,俞野白任队长,路大海、莫大山任副队长,下分几个小组。又从城内百姓中招募了一百多个成员,分发枪支、组织训练、分组巡逻,所需费用从之前锄奸队从汉奸家里搜出来的以及洋货店金老板等人捐的那些钱里出。很快,宁海城便呈现了一幅人人参与守城抗日的景象。
这天,俞野白一早从暗洞里取出一些钱,又把剔骨刀和手枪别在后腰。
平山杏一看有些不解地问:“要打仗了吗?”
“不是,你快收拾一下,带你去宁波。”俞野白头都不抬地说道。
“什么?去宁波?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平山杏正在收拾屋子,一听这话,把布子一扔气鼓鼓地说道。
“你不是说你那个干妈对你很好、人也很好吗?你这么不辞而别,不怕她伤心?就算真的要走,也得打个招呼吧?人家无论如何对你还是真心的。”俞野白拿出哄孩子的本事让平山杏一时没了话。
于是,俞野白又从饭庄弄来了马车,带上几件简单的行李出发了。只留下路大海、莫大山等人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宁海到宁波不过一百五十华里,俩人坐着马车走走停停,直到天黑才到。俞野白一看城门守卫倒也不严,便把枪和刀往车底下一塞进了城。
来到城里,二人先填饱了肚子,然后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住下。平山杏似乎对于和俞野白睡在一张床上也不反感,俞野白对她这么一个发育还不完全的小丫头也没兴趣,于是俩人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我总感觉你带我来宁波,应该还有别的企图。是不是?”平山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俞野白没理她,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其实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只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宁波先想办法利用平山杏接触到张仲维再说。
“哼,你不告诉我,明天我就自己回宁海去。”平山杏对俞野白的态度十分不满地说道。
“我想杀了张仲维。”俞野白背对着她,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
“杀张仲维?张仲维是谁呀?”平山杏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喊道:“我干爹?为什么呀?”
“嘘”俞野白示意她小点儿声,“因为他是叛徒、汉奸,你也知道他不是好人。”俞野白的语气依然冷冰冰。
“可是......可是毕竟他是我干爹,他对我很好啊,我怎么能下得了手?”平山杏知道这个话题非同一般,声音压得很低,但依然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
“你下不了手可以不用你,只要你帮我就行。”俞野白此时转过身看着她说道。
“不行,我帮不了,要去你自己去。”平山杏气的一转身躺在床上。
“那好吧,那你以后也别让我照顾你了,你哥哥求我的话就当没说过。”俞野白使出了杀手锏。
“用你照顾啊?用你照顾啊?”平山杏抡起枕头使劲地砸向俞野白。
俞野白知道,这是自己的招数奏效了,于是也不跟她计较,只是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随意让她发泄。等她砸累了,这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安葬你父亲,还送给你哥哥三根金条、并答应他好好照顾你吗?因为你们一家虽然是日本人,但有正义感。我不能因为你们是日本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伤害你们。同样,在大义面前,就算是亲人也不能手软。”俞野白说完这番话,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鼓掌,觉得是不是和老吕接触多了,水平也长进了。
平山杏没再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匆匆吃过早饭,二人便来到了东门街一处大院子门口。按平山杏所说,这就是大汉奸张仲维的官邸。俞野白看到门牌上写着“东门街三十六号张公馆”,院子里一幢十分气派的三层洋楼,楼前还停着一辆小汽车,一个司机正在擦着车子。两个便衣模样的人站在楼前的那片绿地上,时不时朝门口警惕地看着。俞野白心想,这大汉奸果然是坏事干多了心虚。只是看来这院子里戒备森严,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暗哨,真要强攻自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俞野白站在门口往四处张望了一番,见街道对面斜对着一个四层高的楼,门口挂着牌子“宁波饭店”。他随意地朝楼上瞟了一眼,突然发现好像从一扇窗户里有一个东西闪了一下,随即不见了。他乍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应该是有人在用望远镜在观察自己?想到这儿,他不禁感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己刚到这儿,还没见到人呢,怎么就被人盯上了?难道是昨晚和平山杏的谈话被人偷听了?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对方就能跑到对面的房间里拿望远镜观察自己啊?或许是张仲维安排的暗哨?他暗暗地记下了那个窗户的位置,然后假装自然地和平山杏等着主人的出现。
就在这时,从楼里走出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保养的很好,款款走下楼梯。那个司机见了连忙打开车后座的门,一只手挡在上面。
“干妈,干妈!”平山杏一看见那个女人,连忙喊道。
女人吃了一惊,抬头往大门外一看,发现了平山杏,急忙绕过车子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幸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啊,幸子,你可回来了。”
这时,一个工人已经把大门打开。俞野白跟着平山杏进了院子,朝那个女人迎了上去,草地上的两个便衣见势急忙跑了过来,边跑边把手伸向腰后。
“哎呀,幸子,你去哪了嘛?让干妈担心死了。”女人一把搂住平山杏,生怕她又会一下子跑掉一样。
“干妈,对不起,是我不懂事,让您担心了。”平山杏扎在女人的怀里,撒娇地说。
“好了啦,没事就好,快跟我回家。诶,这位是......”女人蓦地一下子看到了俞野白,有些警惕地问。
“干妈,他是我朋友,是他救了我。”平山杏急忙按着两人编好的话说道。
“哦,是这样啊,那就一起进来吧。”女人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俞野白刚要往里迈步,却被两个便衣拦住了。一个便衣站在他面前,示意他把胳膊举起来,随后从上到下地摸了个遍,见除了口袋里的一些钱以外没什么东西,这才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俞野白心想,好险!多亏平山杏提醒,把枪和刀留在客栈了。
随后,女人拉着平山杏的手,俞野白跟在后面朝楼里走。走到台阶上,女人回头对司机说道:“老董,你不用在这儿等我了,今天我不出去了,女儿回来了。”说完,咯咯咯地一阵笑。
俞野白心里不觉一颤,这个干妈对平山杏还真是没得说,自己要杀他丈夫,这手怎么下啊?这想法也只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后,便劝慰自己道,谁让她命苦嫁给一个大汉奸呢?
进到屋里,俞野白不禁眼睛一花,整个大厅装饰得让人眼花缭乱,光头顶的水晶灯、边上的落地灯、台灯这些就让俞野白开了眼了。
女人似乎也顾不上管他,只是抓着平山杏的手,不停地擦眼泪。“幸子,快跟干妈说说,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啊?”
“干妈,我去了宁海。”平山杏正想赶紧把俞野白介绍给她,于是接着她的话说道。
“宁海?那么远。听说宁海闹共匪,哎呀,你这孩子......”女人一听这话,更是一脸的担心。
“是啊干妈,我差点儿被共匪抓去,多亏了他。”平山杏说着,指了指女人身后一直傻站在那儿东张西望的俞野白。
女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大活人呢,连忙对俞野白说道:“那真是谢谢了,小兄弟快请坐,请问怎么称呼啊?”
俞野白没有坐下,故意有些拘谨地说道:“回太太话,我姓于,干勾于,叫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