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俞野白的胸前,如同刀子割肉一般钻心的疼。“六爷,停一停,啊,我有个条件跟您谈,啊......”俞野白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要能少挨两下鞭子,什么条件都好谈,反正先出去再说。
也不知道是他的话确实起了作用,还是打累了,楚六儿大口喘着气,回身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倒进嘴里,转身说道:“说,什么条件,老子听听靠不靠谱。”
俞野白感觉万箭穿心,但还是忍着疼小声说道:“六爷,只要你这次帮了我,绸缎庄给您三成的股份,以后每个月底都把分红给您送家里去。”
楚六儿一听,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一对小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儿才落下来,凑过来问道:“你小子不是在玩缓兵之计吧?”
俞野白勉强咧着嘴笑了笑说道:“我这条小命都在六爷手里,要是敢骗您,您随时取我的命我都不怪您。”
楚六儿一看俞野白这表情,估计应该是真的,于是把鞭子往桌上一扔说道:“好,六爷我就信你这一回,我先歇会儿去。”说完走了出去。
俞野白见楚六儿出去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里琢磨着刚才这条件楚六儿是不是真的答应了,万一他要去跟朱一毛说了怎么办?可想来想去,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主动权完全在人家手里,想也白想,听天由命吧,于是便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稍微舒服点儿,然后便闭上眼歇着。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外面应该天都黑了,朱一毛和楚六儿他们也没再来,倒让俞野白舒服了半天。正要活动活动身子,猛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俞野白睁眼一看,不禁愣住了,原来进来的是莫大山。
“哥,你怎么来了?”俞野白看见莫大山不禁心里一热,心想,关键时候还得是亲人啊。
“你别叫哥,我可受不起俞大掌柜的这么叫。”莫大山冷冷地揶揄。
俞野白清楚,莫大山对他的误会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于是呵呵一笑不再说什么。
“店里的伙计告诉我说你被抓来了,我就过来问问。刚跟老朱谈了谈,这小子够黑,张嘴就说想要你的绸缎庄,说你店里的人是共党,就凭这个也可以把你的店没收。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你能主动交出来,老钱的事儿就不再和你计较了。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着一棵烟,不再说话。
“什么?我......那......他......”俞野白一听气的就要破口大骂,又怕被门口的汉奸听到,只能生生咽了回去。他低下头想,觉得对不起义父和俞家庄的人,人家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店在自己手里丢了。可现在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要自己还能或者出去,总有机会找他们算账的。“妈的,敢欺负我俞野白?等着瞧!总有一天要让你抢老子的、打老子的加倍还回来。”想到这儿,他抬起头说道:“哥,麻烦你告诉朱队长,这条件我认了,谁让我倒霉,找了个共党做店员呢。”
莫大山一听他的话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痛快答应,颇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恢复了表情,用力按灭烟头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审讯室。
不一会儿,楚六儿领着另外两个汉奸走了进来,一边解开俞野白身上的绳子,一边递给他一张纸。俞野白接过来,借着火盆的光亮看了看,知道这时朱一毛写的一个契约,看看没什么问题,便拿起楚六儿递过来的笔,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在身上抹了点儿自己的血按在上面。
“哈哈,俞老板果然是明白人,弟兄们也是没办法,得罪了,得罪了。”朱一毛把俞野白和莫大山送出来,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说道。
“理解,理解,朱队长,咱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啊。等改天小弟做东,请给位到万兴饭庄坐坐。”俞野白脸上堆着笑,心里想,妈的,到时候下点儿药,把你们都毒死。
莫大山扶着俞野白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看见路大海从暗处跑了出来,俩人一左一右扶着俞野白往家走去。
回到家一敲门,林慧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把三人让了进来。莫大山看见林慧有些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村姑住在俞野白的家里,但也不便多问,安慰了俞野白两句便出门走了。俞野白也没留他,知道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林慧全然不知怎么回事,看见俞野白身上一道道的血痕,急忙拿来药箱取出棉球消毒,一边忙着问原因。俞野白原本想等路大海走了再说详细些,看路大海很是关心,一直不走,于是就把白天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当然把自己说的十分无辜。
林慧听了当时就差点儿掉泪,心里觉得太对不起俞野白了。人家三番五次地救自己、帮自己,自己不但报答不了什么,还害得人家被打成这样,连绸缎庄都丢了,这份人情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忍着等路大海一走,就再也憋不住了,趴在床边呜呜地哭了。
“我说你们这些信主义的同志也都这么脆弱是吗?”俞野白知道林慧现在很定十分内疚,觉得她也不想这样,不应该怪罪她让她再增加心理负担,于是便开起了玩笑哄她。
“我......我明早还是走吧,不能再连累你了。”林慧哭着说道。
“走?你走了,我这笔帐找谁算去啊?”俞野白突然话锋一转,变得很严肃。
林慧吓了一跳,抬起头,满眼泪水,有些委屈地说道:“那你说,你想怎么算?我这条命赔给你行不行?”
俞野白一听不禁一笑,“我可要不起你这条命,还是留着打鬼子吧。”
“那......那你什么意思嘛?”林慧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我的意思是说,老钱不是让你找我帮忙吗?说真的,昨天你说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但是现在,既然这帮王八蛋找上门儿来了,那我就只能陪他们玩儿了,看谁能玩儿死谁?”俞野白说着攥着拳头用力在床上砸了一下,胸前的伤口冷不丁疼得让他哼出声来。
林慧一看,赶忙给他解开上衣的口子查看伤口。
夜里,俞野白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如同一具僵尸,但脑子却如一个飞轮般不停地旋转着,一步步思考着该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俞野白哪也没去,除了吃饭上厕所,他几乎连床都没下,基本上也不说话。只是路大海一家来看他的时候,他告诉路大海把绸缎庄的那个小伙计还安排回饭庄。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演练着自己的计划,要确保每一个环节不出纰漏,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不比俞家庄的那次,需要更多人参与,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更多人。
他这个样子可把林慧吓坏了,以为他还在责怪自己,于是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不满意。
几天后,俞野白的伤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这天吃过早饭,俞野白说要去店里看看。林慧有些不放心,要送他去,被他拒绝了,只是让林慧帮他从暗洞里拿出了一根金条和二十块大洋,揣在口袋里就走了。
路过绸缎庄,看到店口的招牌换成了名字,门打开着在营业。俞野白有些诧异,走进去一看,见两个陌生的伙计在忙碌。俞野白一打听,说是他们的老板前两天刚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俞野白的心里不禁一阵疼,好好的店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这笔账该好好算算了。
来到饭庄,看到里面倒是依然井然有序,有些地方有了一些小小的调整,看上去倒让人更加舒服,不禁对路大海的本事有些赞许。众人见了俞野白少不了上来嘘寒问暖、安慰一番。俞野白也没说太多,就是让大家放宽心,饭庄不会受影响,该怎么干还继续怎么干。大家也不再多说,就去各自忙了。
俞野白把路大海叫到一个最靠里的单间,示意他关上门坐下,然后开口说道:“路大哥,这几天我不在,辛苦你了。”说着,给路大海倒了一杯茶。
路大海连忙站起来,用一只手挡了一下茶杯说道:“俞先生看你说的,我该感谢您给了我这么个机会,都是应该的。您没事就好。”
俞野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是啊,这次这场祸算是闯过来了,不过谁知道下一次的祸什么时候来呢?”俞野白说着这话,用眼角瞄着路大海,观察他的反应。
“哼,这群狗日的鬼子和汉奸,真该千刀万剐,整天祸害老百姓,简直不让人活,我要是有枪,我......”路大海平时话不多,但说起鬼子汉奸,想起家仇不由得激动起来。
俞野白一看,觉得有戏,于是顺着说道:“路大哥,我这几天躺在床上也想了很多。要说咱们一个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奢求,无非就是能混口饭吃,让老婆孩子跟着咱不至于挨饿受冻。可现在你说,鬼子汉奸不但不让咱吃饭,连小命儿都没把握,我担心说不定哪天咱这饭庄也得被他们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