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义担心地扶着李成,低声道:“大人,您身体要紧,末将已经按照您早间吩咐的去做了,如今南风渐起,金营虽然开始是在上风处,如今风向已变,来上一次莫名的大火,金人就算知道是我们做的也没有证据,想来也不敢真的撕毁议和条件,大人放心!”
李成扶着张明义替自己挂好滑轮,虽然这样的撤离太过匪夷所思。不但要冒着滑轮出现断裂的危险,还得冒着被金兵发现的危险。不过,正是这样才让金兵完全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悄无声息地从头顶上飞过去。
在没有钢索的古代,又是极为忽然的条件之下,李成没有办法用金属来制造滑轮,只能用这时代人不喜欢的,当做低等级的木料,红木,来制造了几个滑轮。再加上浸了桐油的绳索,李成自己都有点觉得眼前的事情正在挑战着想象力的极限。
李成努力自己控制着滑轮的速度,胆战心惊地向营地下面的洼地滑去。金营选了一处地势干燥的高地按照梅花形状众星拱月排下防守型营地。离开中军大营,远处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便错落有致地遍布着其他营地,将整个中军大营围拱在中央。李成和张明义几乎是贴着整个金营最边缘的地方滑过。而在空中,虽然没有月光,但是营地的整个防御形势几乎尽入眼底。虽然下面有不少警戒的骑兵来回巡视,却没有一人想起向空中仰望。只要他们其中一人这时抬头仰视一下,就可以看到天空中悄无声息地滑过的李成等人。
只是,这人怎么都想象不到,可以有人从头顶上飞过去。所以,一段将近五分钟的滑行,总算有惊无险地顺利抵达金营西侧的低地,落地之后,李成带着张明义立刻躲进了荒草丛,借着半人高的野草,就可以沿着汴河绕行到一公里以外,汴梁的东门。那里,会有人接应他们。
李成的体力这时实在有些吃不消了,只好由许木背着匆匆前行。刚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听到身后的金营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喧闹。几人刚刚撤离的中军大营火光熊熊,借着夜晚强劲的南风,火势更加不可阻挡地蔓延了起来。
沉睡中的金兵被大火从惊醒,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就以为是宋军袭营,慌乱地冲出营帐,甚至来不及穿戴盔甲。一时间整个营地人仰马翻,再加上火借风势,更加势不可挡,乱作一团的金兵在大火中伤亡惨重。
李成回头看着跟在后面小心护着他行走的张明义,低声叹道:“可惜,宋军不能出城而战,若是此时挥师出城,金兵必定大败,也不用受那股子窝囊气了,哎!”
张明义小心地看了一眼后面映红了半个天空的金营大火,向李皱眉道:“皇上竟然答应金人将公爷献给金人,真是叫人寒心,若是公爷不愿再入朝为官,小人愿随公爷身侧!”
他身后的几人闻言,也都向李成望来,眼中充满了期待。背着李成一路疾行的许木也低声道:“公爷,若是公爷不愿入朝为官,小的们愿意追随左右!”
李成扭头看着后面熊熊火光,心中也是一阵说不出的萧索。宋人在文化上的杰出成绩与军事上的懦弱无能真是极端鲜明的对比。而宋人这时的富足几乎可以算得上处于历史的高峰期。记得以前看过一期电视节目,大约十世纪到十一世纪,亚洲东部处于温热潮湿气候中,非常适合农业的发展。这段时间,正是历史上的宋代,作为农业大国,风调雨顺极为重要。所以有宋以来,随着气候的好转,物资丰富,商贸繁荣,百姓的生活也就十分富足。而五代十国的战乱使得这时代的人更加安于享乐,尤其是宋代对与曾经惨遭欧洲白种羊羯等五胡乱华对汉族和汉文化摧残的矫枉过正,使得文化气息更多了一种耽于享乐的社会风气,加上军制上的漏洞。使得宋人原本的血性消失的一干二净,朝中的官僚阶级更是不思进取只想着眼前的富贵,由上至下地消极抗金。即便拥有数位历史名将,也难以挽回被动的局面。
李成想到这些,心中更是烦乱,民心虽然希望抗金,可是那些掌握着国家资源的官僚却根本不愿抗金,这就是难以挽回的根本原因。
若是,以自己一人之力,能改变整个时代就太难了,看来自己早前的想法的确是考虑的十分幼稚了。
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李成只能不再去关心身后金营的大火,和张明义一起,借着即将黎明的薄雾,匆匆向汴梁城摸去。
这时,东边的天际已经微微地泛亮,只是由于身后的大火,已经夺去了这抹黎明前的曙光的所有风头。不论是城外的金兵,还是城墙上的宋军。大家都被这忽如起来的大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察觉借着夜色潜行的二十多人微小的身影。
李成和张明义借着夜色和大火的掩护,终于来到了城门外,这时,李成却意外地看到了宗泽正带着张宪等人静静地迎在城门外。
看到宗泽,李成的就觉心里猛地一跳。竟如刀剑穿心一般,剧痛。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宗泽,可是心里又不觉有些庆幸。是的,如果被李邦彦等人看到,可能自己难逃欺君的罪名,虽然这很荒谬,但是李邦彦这时在朝中的地位几乎不下去当初蔡京最鼎盛的时候。
看到李成和张明义等人停下脚步,宗泽上前一步,低声道:“李大人,请先回城去见了皇上再说吧!”
李成有些惊讶,自己逃跑回来,很难说,钦宗会保护他,说不准还会再次把他送给金人。上次是为了再来一次夜袭,干掉几个金兵,杀杀金人的威风。加上当时的一些想法,这才冒险前往。如今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自然就不愿再发生这种事。何况如果真的再来一次,自己的这些伎俩与巧合就很难玩再重新发生,是个必死的结果。
闻言,心中按捺着不安,感激地笑道:“宗大人今日的恩情,李成绝不敢忘!”
宗泽点了点头,神色并没有放松,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能平安归来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如今竟然还可如此,真是万分难得,老夫也自愧不如!”
李成还不知道钦宗的意思,有心得些消息,不觉焦急地点头道:“李成回来,宗大人是如何知道的?莫非……”
宗望扫了一眼张明义,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意点头道:“今日早间,张将军来找张宪所要上次袭营所用的金兵服饰,老夫便觉奇怪,随即听说了大人的事,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午间皇上回宫,老夫看皇上神色不好,又知道了一点皇上和李大人在金营中的事情,虽然难过,却发觉大人的亲将张明义将军已经不见,心中便更加肯定。”
说到这里,他看着李成身后的神情窘迫的张明义,微微点头道:“老夫晚间进宫,看到皇上叹息垂泪,又提及李大人所受折辱,老夫这才把自己的推测略说了一点,皇上大为惊喜,一夜未曾合眼。直到金营火起,又担心起来。大人总算平安回来,老夫便可进宫去见皇上了。”
看到李成浑身是伤的样子,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如今城内已无金兵,大人可速回家中休养伤势。若是再有事情,宗泽会尽力向皇上进言,大人放心。”
李成这时实在没有心情和体力再去见赵恒,闻言,越发做出虚弱的样子,苦笑道:“李成已经是勉强支撑了,今日能侥幸活着回来,已经万幸,而且身体污秽不敢去见皇上,还请大人说明一些。”
宗泽点了点头,低声道:“大人早些回去,老夫这就进宫去了,告辞!”
说毕,带着身后的亲兵向城内走去。这时,几名留下来的宗泽亲兵抬出一架软舆来扶着李成躺好,这才将软舆交给张明义等人,然后护送着李成一行向城南的李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