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案子本来是应该有三司会审,可是旨意颁下之后,蔡绦立刻主动要求协助审理此案。由于徽宗一向信任蔡绦,便答应了蔡绦这个并不合理的要求。而同时,本来有三司长官同时审理的案子,变成了提刑司主审而钦命大臣协办的局面。
看到李成态度坚定,提刑官自然也知道此案难办,沉吟片刻,这才向坐在左边的蔡绦道:“今日并非正式开堂问案,两位大人虽然受命于皇上,但是下官还是要按照提刑司的规矩来。李成虽然乃是犯官,但是终究都是文官,太祖圣训,下官不敢抗旨,所以究竟怎么审,还得向皇上奏明。”
他真挚地看着蔡绦和梁师成,心理却在暗自苦笑:这是什么事情嘛,一句简单的谋反既无关键的人证,也没有足可证明的物证,这样胡乱抓人自己这提刑司简直成了朝臣们互相打压的之所。而且李成又深受皇帝信任,难保他不翻案,若是那样,自己这个提刑官可就成了两边碾压的牺牲品。所以这件真是犯不上陪进自己去。
而且,这两边一边是当今权势正盛的蔡京,一边是隐隐壮大的李成,哪个都不好惹,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惹不起躲得起,我告病!剩下两位陪审,爱怎么审那就怎么审,将来无论哪边出了事也就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了。
主意拿定,陈提刑紧张地看着蔡绦和梁师成,正要在说明一下厉害,只听蔡绦淡淡地冷笑道:“既然陈大人是这件案子的主审,那就一切按照陈大人说的去办!不过……”
他说到这里,冷冷地看着站在大堂中的李成,又看了看身边的陈提刑,微微的卢出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狞笑,点头道:“明日正式开审,今日就免了,不过李成虽然是文官,奉太祖遗训,刑不上大夫。只是李成实乃重犯,暂时收押于皇城司狱中,提刑大人可要严加看管啊。”
这时由于还没有正式开审,只是奉旨捉拿,原本是不需要三审全到,只是蔡绦一力撺掇,这才将梁师成拉了来。
两人在上面都还没有涉及审案,便被提刑官提出这样的建议,也都没犯法反驳,梁师成想了想,点头道:“此案闹事谋反,关系重大,理应请旨之后,正是开审才是合适。”
陈提刑巴不得赶快收工,他好立刻护甲告病,将这案子交给御史台和大理寺去审,自己一个小小的提刑司根本没办法审理这样重要的案子。
闻言立刻点头道:“来呀,将犯官李成关入狱中,严加看守,明日再行开堂审案!”
李成站在大堂上,也没有下跪,他对这个下跪实在难以接受,所以及即便已经来带这个时代已经半年多了,却还是不习惯别人给自己下跪,更不能愿意自己给别人下跪。
三人只顾着自己心中的算计,也没有在意,李成便被昂首阔步地带了下去。让在外面围观和在场的差役都大感吃惊。
进了提刑司后面的皇城监狱,李成被送进一处低矮的院子里,虽然这监狱外面高墙圈禁,但是里面的牢房却都是十分低矮。四名差役押着李成,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院子前,打开牢门,沿着台阶向下走了十几阶,刚在一个略宽些的房间里站定,一名四十岁上下,身穿皂衣,头戴幞巾的大汉立刻迎上来冷冷地打量着李成。
那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件可以带来多少利润的货物,冷酷而犀利。带着李成进来的一名差役忙笑道:“郑牢头,这是钦命重犯,四品中书舍人,李成,李大人!郑牢头有了好处可别忘了哥哥!”
话里充满着不屑和轻蔑,好在李成经历过不少,这时也没把那差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打量着房间尽头,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从里面微弱的灯光中可以看到一处处木栅隔开的囚室。
看到李成还在四下打量,郑牢头却冷冷地皱眉道:“你这是谋反的案子,又是犯官,理应关在御史台的台狱中,怎么跑咱这皇城司狱来了?”
李成也听说过一些牢头的手段,这时闻言,急忙转身道:“恐怕过几日还要转到台狱去,这几日就仰仗了!”
这时,旁边另一名差役忽然向那牢头道:“郑牢头,这位李大人刚刚被高太尉押来的时候,路上救了一个孩子,自己身受捆绑之辱,倒是个汉子!”
郑牢头闻言,吃了一惊,仔细看着李成,拱手道:“想不到大人还能不顾自家去救孩子,果然是个好汉,请大人前面走,里面有一间干净些的囚室,郑通带大人前去!”
说毕,向那两个差役道:“你们且回去,我这里自然照顾大人一些!”
那差役看了李成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和其余三人一同转身离开。
李成跟在那牢头身后向前面黑漆漆的甬道走去,刚走过去,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一阵阵凄惨的呻吟正从里面传来。
看到李成脸色微变,郑通点头道:“这里乃是皇城司狱,都是些打家劫舍的贼寇,所以都动了刑具,是以呻吟。大人且忍耐几日吧。”
李成从前多少也经历不少险恶环境,什么野外生存之类的训练也不少,从小艰苦惯了,这是虽然有些受不了里面的恶臭,但是习惯了也就好些了。
闻言,不觉点头道:“没什么,我受得了的。”
郑牢头惊讶地看了李成一眼,带他来到最里面的一件囚室,里面比其他囚室宽敞些,地上还铺着一些稻草。旁边的墙上有一个石洞,里面还放着一枝烛台。
看到李成愣神,郑通一边打开木栅,一边点头道:“大人,小的们多有得罪,且请忍耐几日!”
李成这时虽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抓起来,但是也对这件事并不意外,闻言摸了摸身上,大觉袖子里还有几块碎银子,这是前晚去李家行院准备的,因为鸨儿付了酒菜钱,这些银子就被他忘在了袖子里。
这时见状,忙取出一块,交给郑通:“这点银子,匆忙之间身上没有许多。还请担待!”
郑通见状,忙摆手道:“大人客气,郑通虽然是牢头,也是知道些忠义的,大人能有一个孩子伸手,郑通敬重还来不及,怎敢再要钱物?这些银钱大人还是留着,将来若是去了台狱还是用得着的!”
李成也知道一点这古代监狱的事情,从前看《水浒》便略约地知道一点,这时见状,还是坚持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反正也是不多,就当这几天的饭钱吧。”
郑通闻言,这才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大人暂且休息,小的去弄些热水来给大人解渴。”说毕,锁好牢门转身离开。
看到郑通离开,那些旁边囚室里的几名犯人都放声惨呼起来,直将一个牢房弄得和杀猪的屠场一般。
李成不去理会这些,只是在稻草上坐下。只听旁边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道:“狗官,你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老子祝你早点上西天!”
李成虽然这时已经被剥去了外面的公服和头上的幞头,却还是穿着只有官员才穿的粉底朝靴,里面也穿着白色的宫缎中衣,一眼就知道是被收押的官员。
听到旁边的恶骂,李成懒得理会,只是在稻草上坐下,正要仔细想想应对之法。却听那人依旧恶狠狠地道:“俺李逵若是将来出得去,一定杀尽天下狗官,那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