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米只听得陆瑶问话隐含三分奴役,七分幽怨左耳听罢右耳便冒了。只是陆瑶眼中平白生出的杀气他却看得出,不免心有惴惴不敢答话。生怕在只言片语间又出了差错,惹得陆瑶生气。
哪知不说话也不是,陆瑶目光如电射来道:“我问你话呢,吞吐什么,是见不得人还是不能说与我?”
红木见苗小米支吾半天,恐怕就算能说出什么也要惹陆瑶生气,忙道:“小陆瑶你别心急,听那女娃声音稚嫩,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不定是小米的妹妹呢。”
两人吵架,旁边有第三个人劝上两句,总要好过自己消化。陆瑶却不买账:“你别想顺着红木伯伯的话给自己开脱,如果真是你妹妹,怎么可能小米小米的叫。”
“她确实不是我妹妹,魂儿年纪虽小,但若是排起辈分,我该叫她一声姨母的。”苗小米如实说道,虽知道红木一番好心,却到底没明白红木帮他开的是哪门子脱。
陆瑶似是松了口气,点着苗小米的脑门道:“叫得倒是亲昵,人家明明是长辈,一点尊重都没有。”
苗小米为难道:“魂儿是不介意的,再说整天对着一个小丫头叫姨母,实在有些难为情。”
陆瑶却是显得满不在乎:“那有什么难为情的,等见了面,你看我叫不叫的出口。”
苗小米道:“你是一定能叫出口的,不过魂儿……姨母她远在风城,你怕是没机会叫她一声了。”
陆瑶道:“谁说没机会,我跟你一道去风城不就好了。一辈子都在西北平原玩了,还没走出去过呢。”
带陆瑶一起回去?且不说风城那边已经够乱的了,他自己都不是很想回去。只说他回去后根本没有闲暇的时候,带上陆瑶一道也没时间陪她。
“你就是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跟着。来时的一路你也知道,你甩不掉我的。”
苗小米准备的诸多理由,被陆瑶一句话全塞了回去。罢了,带着就带着吧,陆瑶不愿留在红石部族便没了去处,也是可怜。
两人说了一路的话,回到红石部族的领地,红木就给苗小米令安排了一处安顿之所。既然两人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自然是不能同睡一间屋子了。
红石本想请部族中的医师来给苗小米看看,并让苗小米多留些日子。苗小米只是婉拒,他身上的伤口都不深,只是失了些血,体力又消耗过度,休息个一夜便不打紧了。
入夜,苗小米盘腿坐在床上,调息缓解身上的疼痛。忽而听到一连串细密的脚步,由远及近,最后贴到自己身前,两人呼吸相闻。
不对,这人怎么是没有呼吸的?苗小米睁眼一瞧,面前是个脸上红黑相交的怪人。见他醒了,怪人双手呈爪状,口中“嗷呜”之声不绝。
苗小米不得已中止了调息,无奈道:“这么晚不睡,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瑶摘下脸上的面具:“想到明天就要去风城,兴奋得睡不着,就来找你聊聊天。倒是你,不是一向胆小的吗,见了我竟然不怕?”
苗小米笑道:“明知道是面具还怕什么,再说这不是红石部族的标志吗,这几天总能看到面上有这种彩绘的人。”
苗小米取了一个白面具,几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夜叉道:“这才算是吓人的,你若是自己动手画一个,刚才我真的会被吓到。”
陆瑶接过苗小米画的夜叉把玩半晌,心生欢喜,问道:“没看出来,你还会画画?”
苗小米淡然道:“成为修仙者之前,一直都是想学画画的,现在也不知道哪边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陆瑶道:“那就是全都喜欢,全都做就是了,不管你喜欢什么,我一定是也喜欢的。反正夜长无聊,不如多讲些你以前的事情来听。”
他以前的事情?还不是千篇一律,上学、回家、喂猫、吃饭。说来无趣,陆瑶听了又要失望。
苗小米还未开口,陆瑶又道:“先别说,想来去风城也要花不少时间,留着路上慢慢说好了。且先说说,你是怎么又本事从血狼部族中出来的,竟还有本事把血狼一起带出来?”
经陆瑶这么一问,苗小米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自己也是纳闷,蹙眉道:“我也不大清楚,原本都已经被那些人围在中央,进退无门了。不知为何,他们之中突然有几个修为不一般的人倒戈相向,我才腾出手去追血狼。我开始还以为那些人都是红石伯伯安插进去的,但看那血红的瞳色,还有出手时的招式,是血狼本部族的人无疑。”
陆瑶也是纳闷,血狼部族凶残嗜杀,却是对部族无比忠诚。这也是为什么苗小米杀血狼时,所有人都迎着他阻拦,没有一人退却的原因。
陆瑶沉思良久也没个头绪,便道:“你从进血狼部族的一刻说起,说不定我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苗小米娓娓言道,陆瑶时娇笑,时紧张,讲到飞剑刺穿血狼后心时,陆瑶不禁鼓掌叫好。
从前和焦大力等人对话,向来都是说比听少,更多时候人家问一句苗小米才答一句。不知怎的,给陆瑶讲起故事却滔滔不绝。
“再之后,我便带着血狼出来了。”苗小米说完,目光依旧停留在陆瑶脸上。
陆瑶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躲闪着目光道:“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还能看出花不成?”
苗小米歪头道:“不是你说能找到原因吗?”
我能找到什么原因,部族中的事情一向不归我过问,只是想听故事罢了。陆瑶这般想,却不会这般答复,只道:“原因暂时辨不出来,不过我觉得要杀血狼本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倒是提起了苗小米的兴趣:“哦?我自觉已经让血狼的警觉降到最低了,你还有什么高见?”
陆瑶愤愤道:“还不是怪那梦仙为害人世,引得那些隐世修仙者倾巢而出,不然这会儿普及的应该是枪械才对。你对着血狼背后开上一枪,任他有多高的修为,来不及运转功法护身,也叫他命丧当场。”
这是什么逻辑,苗小米道:“如果修仙者不在世人眼中出现,那些危险物品更是不能让你拿到手里了。少想些有的没的,今夜不养好精神,我明天可趁你没睡醒时自己上路了。”
陆瑶撅嘴表示不满,临出门时还拿苗小米的屋门撒了下气。
翌日清晨,陆瑶早早地等在了苗小米屋门外。
苗小米开门时,就见陆瑶散下了带有浓重民族特色的发髻,让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在肩上。衣服换了一条水蓝色的长裙,脸上施以淡淡的妆容,苗小米一时竟没认出。
“怎么?不认识啦?”陆瑶双手背在身后微笑道。
苗小米挠头道:“仔细认倒还认得出,只是你该知道,我的仙剑是一面镜子。”
陆瑶莫名,心说:莫不是我将他惊艳到了,便是他昨夜没睡好,不然怎么驴唇不对马嘴的。
“我知道啊,那镜子还蛮漂亮,就是不像一个男子用的。”
苗小米又道:“那你还不去换身衣服,这样往上面一站,什么都看光啦。”
陆瑶愕然,光想着如何打扮,却忘了有这一回事,当即转身跑了。
苗小米哭笑不得,待得陆瑶换了一身衣裤的组合,两人结伴去向红石辞行。
回程时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被陆瑶不依不饶地缠着,苗小米只得将从前几件稍显有趣的事情说了。如上初中时被男生表白,如聚会时如何被推到了女宾席上。
陆瑶心中偷笑,苗小米是这般形象倒也不错,至少没人来抢。谁管旁人怎么看,只要自己喜欢不就得了。
谈笑了一路,苗小米又因一事发愁。
“瑶瑶,带你去风城倒是不打紧,只是你在风城举目无亲,找个住处倒成了麻烦。”
陆瑶心里一紧,总觉得苗小米这话是在暗示什么,急道:“我和你住一起不就行了,之前的几天你我不都是住一起的吗。”
苗小米为难道:“我并非自己一人住的,你若是能照顾自己的话,我倒是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
苗小米尚不知道何龚梓已经把魂儿带去了,是以许诺道。见陆瑶神色有些不对,面小米又补充道:“离风中倒是也近,我会经常过去看你,而且小白和小黑也在,总不会让你无聊。”
陆瑶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伸手抓了片雪白的花瓣轻嗅。
苗小米惊异道:“在风城从未见过,还有花瓣能飘得这么高。”
陆瑶笑道:“此处向北一百里有一处雪山高耸入云,这种白莲就是生长在那雪山之上。听养母说,不论路途多远,这种白莲都会乘风飞到有情人的身边。”
“雪山啊,想来一定很……冷吧?”苗小米本来想说一定很壮观,却生怕陆瑶生了去看看的念头,慌忙改口道。
陆瑶转身向北望去,若有所思道:“是啊,很冷。西北平原上有一个传说,世间的一切真情,最后都会在那座雪山上凝结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