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多少?”杨军离开电话柜台,凑过去低声问。
“800多个。”那人回答。
“不少。”杨军心里盘算,不动声色问:“要什么牌子的?”
“当然摩托罗拉。我们要的多是不是应该更便宜吧。”
“看来还得要最好的寻呼台吧,腾讯达?”杨军问。
“是。”那人一边看柜台里各款式寻呼机一边低声说,脚步慢慢挪向门。
畅通公司从没有卖过这么大量的零售,所有的营业员都是新手,经理没有在,谁都不敢拍板。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办?
杨军快速思考,一次要这么大量可是打着灯笼难碰上,错过了岂不可惜。
他不动声色说:“这样吧,我们经理没在,太大的主我们也做不了,给你5%的回扣怎么样,这是极限了,我们还得顶着被我们头臭骂的雷。”
“少点吧。”那人一脸不高兴说,“我听说别的地方至少10%。”
“不会吧,我可只是听说3%,因为您要得多,我才咬咬牙提高了两个百分点。”杨军果断地回答,丝毫没有不让步的意思。
来人不说话了,眼睛转了几转。“你再添点。”他说。
杨军不断摇头。
来人又说:“要现金。”
“行。既然给你,当然给现金了。”
他的同事小王担心经理知道他自行做主会不答应,事情闹大了,弄不好丢饭碗,低声对他说:“这样做行吗,头可没有给我们杀价的权力。”
杨军对他耳语:“只能我们顶雷了。”
“那好吧,我们可以成交。多少钱一台?”来人问。
杨军指指柜台下的标签说:“你看,2050元一台,我给你1950元。”
“开玩笑了。”来人嚷道,气鼓鼓地说下去:“不是告你了吗,我的量特别大,最高只能1850,降200。”
“朋友,比你量大的我们见多了,真的不算什么。”杨军满不在乎地说,同时用目光制止住同事小王质疑的眼神,小王会意地附和杨军点点头。
“好吧!”杨军坚定地说,“我们咬咬牙,就1900元吧。成交?”
“好。一言为定。”来人也是痛快人。
做了销售,杨军笃定的信条是,不拒绝任何一单生意,无论顾客购物的价格贵贱、无论顾客衣冠楚楚还是衣衫褴褛,只要有生意做,绝不放过。
因此,他根本不会在能力完全达不到情况下放弃,而是千方百计促成。
半年中,他遇到过各种难题和形形色色顾客,顽固的信条有几次折腾得他身心俱惫,但他坚定不拔,穷尽办法解决难题。
一次次历练逐渐养成了他对每一次生意的敏感,也养成了他迅速处理果断完成的习惯。
“明天你给我们送货,货到后我付钱。”
“后天行吗?宽容两天。”
“也好。来之前给我们打电话。保修单呢?”来人又想起一个问题。
“保修好说,我们今天晚上把保修单备好,发货时一并给你。“杨军对他耳语:“既然你住家离这儿近,回扣你到这里拿。”
来人在提货单上写下姓名何新民、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
来人走后,几个同事大眼瞪小眼:“杨军,你真够胆大的,我们手里只有20台,你竟敢应下800台,疯了?”
“没有。”杨军心里也紧张,他说:“丢了这么大的客户不是太可惜了?”
“哪来这么多钱进货?这么个让利法弄不好容易赔啊。”同事担心。
“是个问题。”杨军想,让利确实太多,必须从寻呼台找优惠支持,否则利润太薄可就赔本赚吆喝,没法向经理交待。
再想想刚才就顾嘴里逞强,800多台寻呼机连影子都没有,杨军心虚得直冒冷汗。
公司进货都是从批发市场走,太大量,而且价格压得又很低,从批发进货已经不可能了,必须赶紧去寻呼台想办法了。
......
第二天一早,杨军叫上主管进货的小王同去寻呼台。
小王心里打鼓,总觉得杨军胆子大得没谱,一点把握没有的事竟敢答应下来,怕经理怪罪下来把自己牵扯进去,又怕买方临时变卦退货,公司没法收场遭受损失,找了许多借口不愿意去。
杨军好说歹说,做了提成对半分等一大堆承诺,才算拉上小王,匆忙赶往位于二环路西南角的寻呼台。
其实小王并不认识寻呼台台长,杨军怕绕过他直接进货,违反公司工作流程,坚持让他一起去。
半途上,小王接到寻呼,女朋友的父亲突然脑中风,正在赶往协和医院。这还了得,小王掉头,风风火火去了医院,也算是摆脱了难缠的杨军。
杨军走进四四方方的写字楼,探头探脑,企图溜进著名的腾讯达寻呼台。被紧靠台阶办公室里,一个看似和善、目光有些刁钻的女秘书怀疑成可疑分子,挡在门外。
火急火燎的杨军脸上立马堆出笑容,这是他对付难对付的人惯常手法,百试不爽。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声称是台长的小舅子,家里有急事找台长。女秘书张口闭口“我们郑站长”,竟也让杨军轻而易举知道了台长的尊姓。
女秘书领着走到站长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她推开门,房间里有些暗。
杨军抻头向里看,见郑站长正对着电话发脾气,他抬头,见女秘书身后的杨军,一指桌旁靠墙壁的沙发说:“稍等一下。”
杨军略施小计骗过女秘书,自鸣得意。他抢先一步,嬉皮笑脸迈进办公室,反身几乎贴着女秘书的脸说声谢谢,向门外轻轻推了一把女秘书,把门掩好,女秘书被挡在门外。
房间很大,杨军一进屋,感觉距离坐在窗户边、枣红色老板桌后面转椅上的郑站长很远。
沙发椅上坐下,杨军随便观察房间的布置。
这间房装饰得相当文儒,一面墙并排靠着五个书柜和一个衣柜。书柜只有上面一层排列书籍,看样子是大部头工具书,对面是两个黑色单人沙发,中间是茶几。
他打量着正在接电话的郑站长。
约莫40多岁,浑圆的身体被乳白色衬衫包裹着,一条咖啡色的丝绸领带突出在外,脑袋圆圆的,五官好像画在脸上,两侧头发很黑,头顶稀少的头发向一边倒去,一张噘噘的嘴不大,但是说出话如同咆哮。
很快,杨军的注意力集中在郑站长打电话的内容上来。
“你小子怎么这么笨。300台竟然每台降到1000元。……想让咱们都喝西北风呀,你、你、胆子也忒大了,谁给你的权利?!”听得出他在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