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斌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在东南乳制品厂继续呆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颜面丢尽,窝囊透顶。
“唉!”
近些天,他常在心里叹气:全厂上下都知道自己和厂长的女儿谈恋爱,有的人马屁甚至拍到自己头上。厂长对自己更是寄予厚望。
如今她的可恶的女儿把这一切都搞糟了。
自从和厂长的女儿分手,他觉得全厂上下都在耻笑自己,好像自己是攀高枝没有攀上,高枝折断被摔下来的傻瓜。
厂长给得罪了,科长也整天耷拉着脸,本来就没有多大把握的前途断送了,再在这里做,除了丢人显眼,在同事面前彻底抬不起头,还能有什么。
他越想越窝火。
那种苦涩滋味,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痛苦梦魇一般缠绕着赵文斌。
他不是一个很能折腾的人,可如今事情逼到这一步,他想到了调动工作。
一走了之,走为上策。
赵文斌很佩服杨军的大胆和灵活,也和杨军在前后脚告别了陈海涛的生意。
他想挣大钱,钱是生存的根基,但是就他自己目前处境和想法而言,脑海里断是不敢贸然钻出自己单挑做生意的念头。
他想到杨军,口袋里无分文,竟敢借两万块钱,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调动工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赵文斌做出了与他优柔的性格并不符重大决定。
当赵文斌提着行囊来到位于崇文区沙子口的新单位百科电子光学仪器厂时,他感到彻底解脱,终于摆脱了纠缠不清的千个万个烦恼。
他想,自己还年轻,一切从头开始并不晚。
新单位是一家生产电子显微镜、望远镜的国有企业。有了在陈海涛那里卖鞋的经验,赵文斌更乐于做销售。
他是在劳动人民文化宫里举办的招聘会上应聘来到百科厂销售科当销售代表。
侯科长告诉他,在电子光学仪器厂做销售,需要到全国各地跑业务。
赵文斌痛快地回答:“这有什么,趁着年轻多跑一些地方,长长见识挺好的。”
调动工作才一个星期,侯科长就给赵文斌安排了出差任务。
这天,就在杨军兄弟扛着行李下火车的同时,赵文斌坐上了去河南郑州的列车,郑州是第一站,还要绕到武汉、长沙、广州、福州、上海、青岛。
此行他和销售科的同事要周游大半个中国,为厂子制定明年销售计划提前跑客户、签协议。
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先下手为强。
在东南乳制品厂禁锢了大半年之后,这种商务旅行在赵文斌看来是十分惬意的美差。
杨小刃整天盯在斯瑞特二楼的柜台卖皮鞋。绞尽脑汁也拉拢不到多少买家,本来嘛,上二楼逛的顾客远不及楼下多,销售压力也大,十分苦恼。
杨军兄弟俩仔细观察,生生想出个办法。
他们的设想是,联合二层十几户摊主,将价格普遍下降,最高标价仅仅35元,再在一层商场显著位置打引流广告。
促成这件事并不容易,他们一户一户做工作。
一些在这里时间久的人储备了不少老客户,已经不愁吃喝,不愿意降价,另一些人直接明说,你们才来就要出风头、坏规矩,也不愿意。
更有一些人上下打量他们,一脸不屑一顾,理都不理。兄弟俩坚持着,一次不行又去找人,直到人家不耐烦,勉强同意。
5天后,征得八九户同意后,他们又一起去找商场负责人,在进门旁制作竖立巨幅招牌,“二楼惊喜多多。质优款多价廉,35元封顶。”
不到几天,二楼的人就与一楼的差不多了。
杨军自知现有柜台远远无法消化与皮鞋厂协议的产品,再租柜台又没有能力,于是去比较繁华的几条街商场的承租鞋商代销自己的皮鞋,这些人都是他在陈海涛处干活时认识的朋友。
他们没黑天没白日到处跑,谈生意、送货、催钱款。
没出半个月,投下的资金收回近一万元,好卖的品种缺货了,杨军联系鞋厂第二次发货。
晚上10点多,小刃下班忙完后随杨军到东南乳制品厂的宿舍同住,赵文斌走了,小刃就睡在腾出的床上。
他们一起清算一天的收获。面对与日俱增的钞票,小刃乐观地预见:“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攒一大笔钱。”
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望着肮脏的天花板。
“估计三个月我们就能攒足一笔钱,到楼下做,楼下做更容易一点。半年后还可以再租其他地方摊位。哥,你说,两年之后我们还不有十个八个柜台?再过几年,北京城应该有我们的店了。”
“别掉以轻心了,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一旁看书的杨军提醒他。
不久后的一天,杨军的电话打到伊丹家。
“星期天你有时间吗?带路我们去哪儿玩吧。”
“嘿,杨军,你从哪里冒出来了?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伊丹又高兴又急切地问。
“我回老家前告诉你了,忘了?”
“没有,逗你玩呢。我想你了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了这话,杨军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他没敢说回来将近一个月了,于是便说:“前几天。”
北京女孩伊丹的率真和大气十分吸引杨军,她见多识广,举止洒脱,俏皮话张口就来,让杨军在繁忙工作和巨大压力下,很放松。
最重要的是,她不嫌弃他是湖南山沟里的孩子,反而,对他考上北京的大学,现如今又在北京创业,感到敬佩,甚至有点小崇拜。
杨军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确实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龄。
史春玲的事,让他愧疚难当,发展成如今的局面,他觉得事已至此,自己应该放下了。
杨军自认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在回北京后,一再警告自己,过去的事压在心底吧,他努力让自己不再想。
杨军不是不热爱家乡的青山绿水,但是他打骨子里喜欢北京这个大都市,首都啊,全国人都向往。
无论是建筑物的富丽堂皇,还是人的精神面貌,都可以用欣欣向荣来解释,这座城市海纳百川,容纳全国各地的人,我这个农村来的,也有一席之地。
一人在北京漂泊,虽说是万分努力工作打拼,能够真正落户到北京,那才叫实现最高理想。
伊丹话里话外透露出来愿意跟杨军交往,令杨军美滋滋的。
倒是因为交往没多久,杨军对伊丹有些客气,文质彬彬的像护花使者。
多数是杨军约她出游,实际上,还是伊丹的话要多得多。
傍晚的北京动物园,游人如织。夕阳余辉撒向大地,万物披上金黄色盛装。
伊丹趴在猴山的围墙上,兴致勃勃看猴子打架,杨军催了她好几回往回走,她却纹丝不动。
北京的春末很短暂,伊丹早早换上长袖乔其纱海蓝色连衣短裙,飘逸干练,修长的腿,套着单靴。
伊丹并没有刻意打扮,却已经十足的时尚妩媚。
“你怎么喜欢看猴子打架?”杨军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