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和赵文斌的探亲假届满,已经回东南乳制品厂上班。
他们每天下班后直接去柜台,因为傍晚的顾客非常多,一个伙计白天盯班还可以,傍晚实在忙不过来。
现在改由草祥子在斯瑞特卖鞋,他虽然相貌上差点,口齿伶俐,话多。陈海涛觉得他做推销还是蛮合适的,就找了老家来的憨伙计顶替他送货,让他接替了杨军。
赵文斌所在的秀水街摊位换了一个秀丽的中年妇女,据说是陈海涛从第二外国语大学聘来的老俄语翻译。
她五十年代学的俄语,在俄国留学5年,俄语功底很深伙计们传闻她一个月的工资有两千多块,不过谁也没法证实。
议论起来,草祥子也有口实:“什么?太不公平么,赵文斌和她做的一样多,凭什么他就拿200多块,那老女人拿这么多。”
杨军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表面上露出对草祥子说法的同意。
陈海涛这么开工资大概叫做物有所值吧。他经常会从陈海涛角度考虑问题,不过,他没有说出口,怕伤了同学和气。
春暖花开,时下暮春四月。
耀眼的黄黄的迎春花开了,谢了,风花月季在北京的各大街道两旁多情地轻摆,她的花苞胀得很满,就要乍艳吐芳了。
春天的生机勃勃,春天的一派清新,春天的盎然生机。
天长了,白天久了,杨军已不再是摸黑去斯瑞特。下班后他三拐两拐,片刻,就融入飞快蹬自行车赶路的人流中。
夕阳把最后一缕橙色泼洒在人们身上,像是呼唤人们奔向浪漫黄昏。
与史春玲解不开的情愫与自己无情的背叛所造成的巨大心里隐痛,让他在连日疲劳的奔波中多少有些淡忘。
而帮助陈海涛做生意,亲眼见到钱生钱的迅捷,刺激着他的野心快速膨胀。
他无数次打着自己的算盘,如同此刻,都要自问自答:我一定要自己干,自己干!
一双鞋进价23元,每双路费加价3元,成本26元,卖44元,每双赚18元。一个月卖五百双就可以赚9万!
我再卖得价格低一点,同样的东西谁不喜欢便宜的。一个月不说9万,就算5万,呵,不得了的。有一千双鞋库存,最起码要两万五千元!
可这本钱怎么才能搞到?
资金,头号大事。
他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一个人,不妨试试,看他是否愿意投资。
接下去是是供货,湖南的鞋厂多如牛毛,式样也蛮新潮的,邵阳地区又是轻车熟路,让小刃先联系着,应该不难找到。
生产厂听说在北京繁华商场卖,求之不得呢。
交一部分现金,多拿一点的货,大概不成问题吧,人家要不相信我怎么办,我得亲自去一趟,告诉他们,国家这么大,企业这么多,能有几家在首都北京设柜?
胡思乱想了一通,他的自行车已经停到斯瑞特商场门旁的自行车棚。
锁上车,他疾步走向斯瑞特。
老远,他看见陈海涛先是向车棚方向张望,继而冲着自己跑过来。
“有点急事,想让你出差。”陈海涛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出差?什么?”
“是。你跟我来。”
两个人小跑着去自行车棚取出自行车,快速地骑上。
和平门,陈海涛的家或者叫仓库里。杨军和陈海涛并排着坐在地铺上,两个人中间堆着十几捆钱。
一边数钱,陈海涛一边低声对杨军说:“昨天上午秀水街那里谈了一笔大生意,俄罗斯人一下订了厂家全部皮鞋。”
“多少?”
“估计4万双吧。”
“什么?!”杨军几乎要叫了出来。
“小声点。是的。一共15个款式,偏大型号的都要。前两天我刚和三个商场签了协议,他们要我们长期供应上海皮鞋。谁知俄罗斯的事又到了。上午店里通知我说俄罗斯人想大批买走我们的皮鞋,让我过去一趟。”
“我过去一看就想乐,他们要的都是珠海腾浪皮鞋厂积压的存货,上次他们厂长找到我,死气白赖让我帮助代销一部分。别处柜台我没敢放,怕降低上海鞋的档次,想着秀水街外国人多,什么东西都有希望卖出去,就放了点。”
“谁知,哈,他们看上了,而且不只一星半点,说是越多越好。我现跟厂家打电话,厂家说还有4多万双,哈,他们全要。”
陈海涛得意的表情微露,他向来不露声色,这次生意格外大,太让他振奋了。
“钱是大事,我说破大天让老毛子先付我们货款的三分之一,等货到,付清全部。我说我们是长期摊位,丢不了,让他们放心付款。”
“钱还是不够,我和厂长商量半天,我们带订金,交给他,让他先把货运过来,老毛子全部付完我们账,我们再给他。这批货都是积压两年的产品,急于脱手,厂长愣是同意了。唉,好不容易。这笔生意做成了,太诱惑人了。”
“你跟我走一趟,我们带上钱,坐飞机去珠海,你要亲自押车返回北京。你的报酬我想,嗯。”
陈海涛停顿了一下,像是观察杨军的反应,又像是思考,杨军在等下文,陈海涛继续说,“一次给你2000元,怎么样。”声音压低下来。
“可以。”
这种闻所未闻的商业探险让杨军连神经末梢都兴奋起来了。
“什么时候走?”
陈海涛还是接着刚才的话:“我答应带20万元给厂长,我们需要自己带,其他钱等老毛子结账之后再给他们。不过,如果老毛子临时不要货了,我们可就瞎了。”
“我们手里拿了他的20万,估计他们惦记着,应该不会离开北京吧。厂家还得在北京就地把货处理掉,他的东西质量不错,可款式太陈旧了,很难出手。”
“已经和他们交涉好了,如果退货,我们交给他们的20万块钱,归他们厂,我从来没这么冒险过,只能成功,决不能失败。”
陈海涛纂紧拳头捶了一下地铺。
“我们赶明天早班飞机,8点钟起飞,你回去和赵文斌交代一下,让他帮你请个假。”陈海涛的态度不容商量,“明天一早你就先过来,我们一起走。”
从陈海涛的语气和神情中,杨军感到不由分说的压力。
天色已晚。陈海涛母亲端上两碗西红柿刀削汤面,这是西北人喜爱吃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