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已去其二,剩下一道明灭不定,也不知有什么神异。
于承脸色苍白,看着眼前似人似魔的季染,心知大势已去,暗忖道:“这人也不知修了什么魔功,旋踵之间变得这般生猛,那些个弟子只怕也难逃一命,不若先跑了再说。”
这般心思升起,就再也抑制不住,高喊一声,身躯如同气球一般鼓胀起来,各种经络血脉浮在皮肤表面。
嘭!
各种白的黄的红的恍若烟花一般炸开。
季染神色不变,掌中催动一股魔气将这些秽物尽皆挡下,再抬头一看,一抹白色虚影遥遥飞至天边。
狂啸一声,化为一道流光追去。
聚花藏魂于身,将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凝聚为一,一点魂灵不灭,人便不死,此前炸开的不过一具肉身而已。
但是他却没料到,季染遁法破空之妙,不过眨眼间便追了上来。
季染当空将于承神魂摄来,搓成一团悬浮在掌心之中,瞧了半晌,也没发现有其他神异的地方。
张嘴一吸,生生吞下肚去,于承此刻便是死了个透彻。
还未回身,天边又飞来一道金光,化作一个倒扣大碗将他罩住。季染见状,心中涌起无数念头。
只觉得这金光惹人厌恶至极,眸中紫光明灭,仰天长啸一声,无数魔气从身旁涌起,一拳打出,拳头上滋滋作响。
金色罩子生生受了这么些拳,除却几道波纹晃荡,再没其他变化。
此时又飞来一个中年道人,落在季染身旁。身穿白袍,头上盘了一个发髻,神色淡然,高声道:“你这魔物也不知戕害了多少生灵性命,才聚有这般多的血气,如今便可死去赎罪了!”
季染张狂叫道:“你这老货又在此充什么好人善类,这天下间怕是有一半人都该死,老子不过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中年道人叹息一声,“你已入魔甚远,却是救不回来了。”
言罢,浑身真气外露,显然是金丹境界的宗师无疑。也没见他掐诀,当空放出一只大印,从季染头上压下。
季染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叫道:“老子的命却也不是那么好收的!”
冲天而起,一拳砸在大印底部,却伤不得分毫,反而跌落下去,仰面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方大印砸在身上。
中年道人却是有几分慈悲心肠,收了些许力道,想着给季染留个全尸。
不过须臾之间,大印至身,季染口角溢血,昏迷了过去。
看着季染胸膛还在起伏,这道人将大印收回,低声念道:“世间万般人,善恶一念难辨,道心魔种,再难消去。”
手中掐诀,就想一把火将季染身体烧了,又听见一嘶哑女声:“黄叔叔,莫动手!”
这道人侧头望去,却见江枫瑶挣扎着爬起身子,脸色苍白,浑身溢血,又听她艰难道:“他是我师弟。”
这黄姓道士脑子轰然一声炸开,心中暗忖:“完了,老陆喊我来搭救她女儿,这下可出了洋相。”
连忙又渡给季染一口真气,从怀中取出各种灵丹妙药全部灌了下去,这才堪堪吊住他一口性命。
又将江枫瑶扶过来,用了好些宝药止住伤势,轻声道:“侄女莫怕,你这师弟死不了的,我先带你二人离开这。”
从怀中掏出一只钴蓝色葫芦,却是只有一半,仿若水瓢一般,当空放大至于舟船大小,又将二人摄上去。
江枫瑶摇摇头,再往旁边一指。
这道人顺着看过去,发现一个熊虎一般的壮汉埋在土中,却是还有一口活气,也不嫌麻烦,一并摄入那半只葫芦当中。
此刻天边血气四溢,丝丝缕缕的血光将弋阳山包裹里边,当中又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十分诡异。
道人浑身一震,面色骇然,什么话也来不及说,连忙驾起葫芦,乘风而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这道人唤作黄裳,道号化霄。本是江谦好友,此前得了江谦知会,先将他媳妇带走了,这才又来救他女儿。
过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脚下却是一片巨大湖泊,黄裳这才有功夫问道:“侄女,你爹又往哪边跑了,我找了半晌也没发现他的气息。”
这话一出,黄裳便十分后悔,若是她爹在,哪里又需要他来搭救。
果然,江枫瑶略微有了些血色的脸蛋又苍白几分,低眉敛目也不出声,脑袋一埋,啪嗒啪嗒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黄裳也没去安慰,只是看着天边怔怔出神,他和江谦也是许多年交情的好友,还未修道之时,两人便已认识。
他和江谦本是凡俗中的江湖游侠,年轻气盛又知晓得好勇斗狠,惹下不少祸端。后来黄裳遇高人点化,随着去了西海修道。
江谦却没那般福缘,在市井厮混到三十多岁才寻到了弋阳山。三百余年万般努力之下也修到了聚花,此间与黄裳也有许多交情来往。
此时黄泉两隔,阴阳不见,昔日好友化作飞灰,一时之间也是十分落寞。
旁人却是体会不到这般心情,三百年修道,凡俗之中不论是什么亲戚朋友也早就化作一抔黄土。即便是同为修士,又有几个能至于金丹,坐化的坐化,身死的身死。
常说太上忘情莫非如此,世事如白驹过隙,闭关出来,什么后人亲朋都已作古,又是如何感想。
如此奔赶六日,才见得脚下一片汪洋大海,海面十分平静,亦有来往商船,各种飞鸟横渡,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季染与蒲元江仍然生死不知,不过胸膛起伏,脉搏跳动,显然生命是保住了。江枫瑶坐在旁边用手抚摸着季染面庞喃喃细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黄裳将葫芦瓢停在空中,取出一只小铃铛,摇晃两声,阵阵音波就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不一会,海浪翻涌,从远处传来隆隆响声,仿若千军万马的嘶吼着奔来,巨浪涌起怕是有十来层楼宇那般高。
水下出现一道巨大黑影,慢慢浮上水面,露出深蓝色的脊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