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玥眼神一滞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
因着先前在楼上他们已经得到了大人的允许,所以现在也没打算再做其他隐瞒。
不过既此身已然为魔族,便是要尽心为魔族办事的,他并不想这么一点秘密最后搞得人尽皆知,又或者说越少人知道,他和小花未来被发现处死的时间就越晚到来。
“大人,在下身前的一段故事,您想听吗?”
忆起那些藏在时间里的前尘,东方玥的眼睛黯淡了几分,手不禁抚上自己的脸,碰到那些陈年伤疤时又似烫手一般一触即离。
悲伤的气氛蔓延开,偏生云岫是个不懂风情的主,她声音朗朗,面无表情:“不,我不想。”
好好说事儿,讲什么故事。
花兰心一个眼刀过去,竟然把云岫给唬住了。
“不,你想!”
一字一念掷地有声,哪有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花兰心知晓东方玥的意思,手指凝气不由分说点在云岫额间,自有一段故事在斯人脑海中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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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兰心与东方玥被那名修士收留之后一直在蓬莱客栈做工。
花兰心生的貌美,由她来招待客人,蓬莱客栈门庭若市。
有多少人钦慕她的芳华,就有多少人向东方玥提亲,只因当初众人询问他俩关系时,东方玥冷声道一句:“兄妹。”
为了维护这一句兄妹,东方玥刻意避开她,两人虽为夫妻却一直相敬如宾,直到花兰心忍无可忍的道出真相,两人才再一次坦诚之后和好如初。
然而后面的事情却演变的一发不可收。
先前因为是“兄妹”的关系,为了抱的美人归,多少有人忍着恶心去巴结东方玥,而当“亲家”的可能性再也没有的时候,以前暗地里的巴结就变成明面上的嘲讽。
说多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之后,他们意识到想让花兰心主动离开东方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求娶不行,便是要来硬的。
只是东方玥脸虽毁了,脑子还在,利用蓬莱客栈主人——也就是当初那位修士的关系,把强求的人赶走一批又一批。
而再后来就是那个修士也想要得到花兰心。
伊始那位修士念得他们勤勤恳恳为蓬莱献力,先是好言好语相劝让花兰心做他妾室,还提升东方玥为掌柜。
彼时他们已然卖身为奴,主人家要下人的身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因此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莫大的荣耀,可是东方玥拒绝了。
又因为这次的拒绝,他们和主人家的关系破裂,修士明面上没说什么,但他们在蓬莱客栈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就像是又回到了当初在向阳村被人肆意辱骂的日子。
粗使婆子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拿起扫帚笞打他们,不可以反抗,因为他们是最下等的仆人。
他们不敢在花兰心的身上留下伤疤,只会用力打骂东方玥,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主人并没有放弃这个绝色的奴仆。
同时为了得到主人的青睐,他们每天都要在两人耳边念叨,指望着那天花兰心动心了,他们也能捞到点好处。
然而他们想错了。等花兰心松口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东方玥不一样,他一直在煎熬着。
别人一直以为是东方玥死皮赖脸霸着美娇娘,仗着自己占了未婚夫的先机,但其实他才是两者中最容易放手的那一个。
日以继夜屈辱的生活,让他再也看不到和心爱的姑娘明媚的未来,他清楚的知道花兰心会这样屈辱的活着也是因为他。
若是自己没有这般丑陋,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又或许他早就应该放手。
美好的姑娘应该与她相称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他一起永远坠入尘泥。
“没良心的白眼狼,没有仙人你们早就死了,让你个贱蹄子陪主人一晚上怎么了,要你命了?你们对得起主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吗?”
粗使婆子颐指气使的话语无数次徘徊在他的梦魇里,他想要辩驳小花不是他们口中的贱蹄子,可是他不能,要想让自己和小花活下去,就不能。
他们说的没错,他这般丑陋又卑贱,再也不复曾经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在生活的打压下,他已然没有傲骨,只会苟且偷生,他已经毁了,但是小花没有,小花不应该和他是一个结局。
别人的责备加上他内心的煎熬,在这样的折磨下,他的心动摇了。
所以那天他本来抱紧的双手松了几分,可是花兰心不愿意,她还是固执的说要嫁给他,不仅反抱住他,替他承受那些笞打,甚至拿起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脸。
她是在用生命来诠释爱他,但他亦不想她为了自己付出生命。
那天为了让小花活下来,他去求所谓仙人救命,他想着只要能救回小花,让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哪怕终生为奴,哪怕坠落深渊,只要她能活下来,他甘之如饴。
“救她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它吃下去,我就救人。”
那个人白袍如雪神圣高洁,脸上却挂着狰狞和讽刺的笑,他说:“不是什么坏东西只是让你重温一遍你脸上的这些煎熬罢了。”
他吃了,痛了整整一夜,再次醒来之时,整个人苍老了数十岁,而脸上本来只是烧伤和刀伤,那时之后又多了令人作呕的毒疮。
毒疮吸引黑虫,脓液散发腐臭,他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真正成为了只配活在黑暗里的臭虫。
而黑暗之中唯一的光大约是他听到了花兰心恢复如初的消息,哪怕他们又说花兰心独得仙人宠爱也没有关系,早该是这样了,她早该活在阳光下,而他亦早该像这样在黑暗与沉寂中独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