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是昏黄、冷寂的,打在房间里面,给这寒冷的冬天,平白生出股萧瑟来。
陆时景坐在问询椅上,恍惚地看着桌上的档案,烦躁阴郁,脑袋里,糊涂到只有刚才看到的画面,肮脏恶心,他只想让那个想玷污女孩的男生死去,和他的肮脏一起,死得干干净净,死得悄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阴郁的陆时景越来越烦躁,那股子黑暗的气息转成焦躁,和不耐。
她在哪儿?她怕不怕。
他站起身来,居高俯视着坐着的警察,眼中不耐和阴冷:“她呢?”
“何鑫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
陆时景不耐地“嗤”了一声,眼中冷色更重。
男警眼皮一跳:“那女孩就在隔壁的隔壁,很安全。”心里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少男少女的情感纠葛,只是眼前这个是个狠角色,下手重了,一般对待这种事情,就是警察狠狠地教育一下打人者,再由打人者私下赔偿受害者。
只是这个男生,眼神和气质非富即贵,男警不敢冒动。
轻扣桌面:“坐下,问询呢在。”
陆时景冷睨着两个人,眉间挑上不耐。
其中一个男警试探性地说了一声:“你配合好了,我可以告诉你隔壁女孩的情况,如果问询成功了,你也可以早点去见那个女孩。”
陆时景硬生生压着不耐,眉毛尽量放松,他微低着腰,半响,妥协了,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问询按部就班的走,因为就目前所得到的证据来看,男生大概念上是见义勇为,但后来找到的证据,似乎对陆时景很不利,两个警察相互看了几眼,警察也去了医院说明情况,提出是否要提出诉讼。
“受害女生提出:如果你们要告陆时景,受害女生将会以绑架罪和强奸未遂对何鑫提出诉讼,您老想一下,随时可以回复我们”
没多久,局长就来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带着几个警察往外面去接人。
大人物下车的那一瞬间,只是微微点头,那宏大的气场,几人就有一种想下跪俯首称臣的冲动。
问询室门被打开,陆时景先是看到了光亮的皮鞋,陆时景冷嗤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恶劣地盯着他。
山林里的狮子和老虎相看,互相试探着脚下的地盘,对方只要一靠近,自己就将对方生吞活剥。
陆沉冷淡地盯着他,少年意气,倒是把自己搞到这里面,不干不净的,如果时机不紧一点,他可不得背上一条人命带着这个污点苟延残喘下半生。
轻而易举地中套,真是愚蠢至极。
寒风突然抽打窗子,像是下马威,发泄着什么。
陆沉面色无波,冷淡至极。
“2月28号,我会给你订去德国的机票。”陆沉低眼转了转手中的手机,亮了,瞬间又暗下去“你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陆时景狠厉地盯着,身体颤抖着,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几近咬死了后槽牙,他恶狠狠地拒绝:“不可能”
男人轻笑,凑近,眼里玩味地欣赏着困兽最后的斗争,他心底有期待,所以,有弱点,所以,他只能妥协。
“你已经超时了2年半”
“我不用你管,我姓时,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嘶哑,少年好听的嗓子因为这一句嘶吼而变得难听,喑哑着,难受着,同时也绝望着。
“你的身份证上是陆”
“我会改了”
“我能让你背上一条人命”男人一块块石头毫无同情地往少年人背上压去。
陆时景博弈,与山间的王斗争,争夺着——这山间的王,自己的王。
“我不在乎,我这人生早就被你们毁得难堪卑劣,一条命算什么”
男人满不在乎,抵在桌子靠近他血缘上的儿子。一字一句:“我可以毁了夏时初的人生,包括她的梦想。”
“……”
他坐直,嘲笑地看着嘴唇发白,全身打着颤栗陆时景:“怎么,你也可以?”眼底全是漫不经心却嘲意十足的恶劣。
陆时景僵在椅子上,心底那最后的期待消失干净,他面色冷硬,僵着脸,几乎耗尽了所有勇气:“你敢”
陆沉站起来,整理了严丝合缝的不乱一点纹路的西装外套。明明这么柔软的衣服,怎么穿在这么冷硬的男人身上,也都变得坚硬无比。
他面色沉静,眼底嘲讽看着他所谓的儿子,有了软肋,那你便再没有任何底牌。
“2.28的机票,如果你没有到,出现在夏时初的身边,我会随时毁了她的生活,至于我能不能做到,你大可以试试”
陆时景指节泛青,全身血管都爆裂起来,他站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
“爸”
“……”陆沉转身的动作僵住,这一声从少年骨头深处传来,平静却撕心裂肺,耗尽少年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和期待。
陆沉没有转过身,没有答应,很快就打开门出去,踏出门的那瞬间,他恍惚记起,他是自己年少时最错误的结果,最近大梦几场,他忽然记起,他眉眼和唇瓣像极了他妈妈……
陆时景自嘲地笑了,那是自己纠结十几年的期待,总算是被恶狠狠地击破了,这样也好……本来就该是这样,只是夏时初的出现,她温柔的宠溺和爱意,让自己以为,自己该拥有美好的东西,也该被人爱护……
他笑了,笑得大声,笑得撕心裂肺,既然,他得不到美好的东西,那为什么不全给夏时初,他用他的所有,去换她最美好的生活。
陆时景擦掉因为笑而滑下的眼泪,扯扯唇,他心里悲泣着,无声地哭喊着:“初初,对不起”
梦境太过可怕,一场大梦,雷电劈开了整个冬天。陆时景从午夜的大梦里惊醒,他以为是一场梦,黄粱一梦,结束了就结束了,他紧紧搂住旁边躺着的小姑娘,温柔安静……他以为是大梦一场,可这些,都不是梦。
陆时景问从她发顶吻到额间,眼睛,脖颈,他落下每一个眷念疼惜的吻,女孩只是弱弱地呜咽了几声,他不甘心似的,吸咬出红痕印子,困兽般的嘶哑着,在她耳边留下一声一声情话,蚀骨的甜蜜
他从盒子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项链,黑夜里,蓝色的钻石跳动着,闪着点光……
他小心地托起女孩的头,给她戴上,细细的银链贴着女孩漂亮的锁骨。他郑重宣誓般地吻在蓝钻上,印在她的锁骨上。
他在凄冷的夜里一遍一遍地哄着熟睡的女孩
“初初,求求你,要一直戴着”
“初初,求求你,要平安”
“初初,平安”
“初初,平安”
“初初,平安”
……
这年的期末成绩,730分宫隶变成了第一,夏时初和陆时景以728并列第二。大家都以为陆时景这次成绩发挥失常了……
2月28日的那天早上,少年在寒冷的大雪天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少年站在雪中,眉眼精致,简单俊美,很高,很好看。
他之于外人冷漠又疏离,是乖张不可靠近。
他之于夏时初,是满满的温柔,呵护入股的疼爱,细致美好。少年站在雪中,几乎要融入满是雪的世界里,他笑着跟夏时初挥手,背后掉满了银河的星星。
小女孩笑着:“是不是傻啊,不穿外套就下来了,快点上楼,我很快就回来了!”
男孩笑着点头,夏时初以为陆时景要自己夸他,她对着对面的小哥哥笑着:“你穿白衬衫真的好好看!”就像当时,你只是白衬衫,美好地掉进我的心里,从此就住了下来。
陆时景还笑着,几乎想追上去当她的影子,他的初初笑得多好看啊,他都快心疼死了,他啊,他宁愿溺死在这个冬天里。
女孩走了好远了,不见踪影。
男孩站在孤寂的风里,对着那处虚妄喊:“初初,要平安”
后来声音消散在风中,听到一遍一遍的风的回声“初初平安”
2.28的下午
报名结束的夏时初兴冲冲的买好菜等着晚上好好改善伙食,因为陆时景变瘦了好多,他手上的血管又青又蓝,他就在这个冬天,瘦了十多斤,摇摇欲坠……
她打电话叫陆时景出来提一下菜,自己买太多了,电话始终没打通。
夏时初嘟囔着“难道是睡着了?”
她费力地勉强提回家,扑上床想吓陆时景一跳,扑了空。
“难道是出去了?”
夏时初打算做好饭等他
等到饭菜都摆上桌,散着热气,夏时初从在沙发上坐着等,到坐在门边等,到在楼下的阶梯上等,她撑着头坐着,看着地上的积雪化成脏水,她看见今天的夜色披星戴月,也倒完了精心准备的饭菜,她在今早陆时景站的位置坐完了整个冬季……也没有等到温柔岁月里,叫她初初的那个男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