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刚搬到这栋新楼上来,经常受到对面23号楼上吹萨克斯的干扰。那吹萨克斯的家伙,像是专门对付翁刚的,每天放了学,一进门,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本,还没开做,对面窗口就跟老牛放屁似地“嘟!——嘟——!”朝这边楼上吹。
翁刚想看看这个练萨克斯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元气严重不足,还练什么萨克斯?看样子,这家伙大概也是出于无奈,准是老爸老妈逼着学的,要是自觉自愿学的话,哪能吹出这种带着反抗情绪的怪调来呢?
今天,翁刚特地跟同学借了副望远镜,等对面楼上老牛一放屁,他就架起望远镜,朝那扇开着的窗户口看。看到了!看到了!原来是个小四只眼,瘦瘦的,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手捧一管跟他个头差不多高的大萨克斯管,鼓起可怜的小嘴吧,在一口一口地憋着气吹。一口憋足了,还能吹出“逗”和“来”,一口气若是憋不足,吹到来——,就一下嗤气了。
那小四只眼一开吹,翁刚就放下笑笔,索性就不做作业,去打开电脑,玩一会,等他吹过了劲,再做作业。后来发现,那小四只眼,吹累了,歇了一会又吹。大约是老爸或老妈听不到老牛放屁了,又来逼着再放。
新学期刚开学,老师每天布置的作业特多,总不能老闲着不做题呀?老闲着不做题,老爸老妈能饶了?
于是,翁刚就想其他办法,用两只耳塞将耳朵堵上。可是堵的时间久了,不行,脑袋有些发晕。后来,又把窗户关严了。窗户关严了也不行,房子里太闷人。再后来,翁刚气得没法,就跟同学借了根比小四只眼更大的萨克斯,又让同学给他教了两小手,知道怎么抓手,怎么按键,怎么用气,回家跟那小子来了个对抗战,你对我老牛放屁,我也对你老牛放屁,看咱谁放得过谁,等把他对抗下去,再做题。
放学回家,对面楼上那个小四只眼,七点半,准时又打开窗户,对着翁刚放起老牛屁来:“逗——,”
那小四只眼刚吹了一个逗——。翁刚马上拿出大萨克斯也对着他吹:“逗——。”
小四只眼停住,听了一会,嗳!对面楼上也有吹萨克斯的?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吹萨克斯么?就来劲吹:“逗——,来——,”
翁刚也吹:“逗——,来——。”
小四只眼又连起来吹:“逗——来——米——,”
翁刚也连起来吹:“逗——来——米——。”
小只四眼听出来了,这个吹萨克斯的家伙在跟他打骚扰战,就憋足劲,吹得更响:“逗——来——米——,”
翁刚就跟他倒着吹,从高音到底音吹:“米——来——逗——。”
“逗——来——米——,”
“米——来——逗——。”
“逗——来——米——,”
“米——来——逗——。”
“逗——来——米——发——,”
“发——米——来——逗——。”
“逗——来——米——发——梭——,”
“梭——发——米——来——逗——。”
……
鹦鹉学舌似地,南楼吹一声,北楼学一句。一直等那个小四只眼吹得光喘,有气无力地放下萨克斯,翁刚才开始做题。
每天下午,一放学,只要听到那个小四只眼吹,翁刚就跟着他吹,他放一阵老牛屁,翁刚也对着他放一阵老牛屁,反正不对他放,自己也做不成题,吹!
一个星期吹下来,翁刚觉得自己吹的声音比对面楼上那个小四只眼吹的还好听一些,对面楼上那个小四只眼还在练逗——来——米——发——梭——拉——西——逗——,翁刚已经会吹《东方红》第一句:梭,梭拉,来——,逗,逗拉,来——。
老爸老妈下班回来,走到楼下听听,不免惊喜,哟!鬼儿子,还有些音乐天赋哩!啥时间偷偷学起萨克斯来了?问翁刚想不想认真吹萨克斯。翁刚说有点想吹。老爸老妈说,想吹好啊!对面楼上那家,父母逼着儿子吹,吹出音来像老牛放屁似的,听得烦人。儿子主动想学,还不支持他?叫翁刚把那把旧的萨克斯管还给人家,给翁刚买了一把高级的白金萨克斯,往手里一拿,金光闪亮。老爸老妈怕影响别人,让翁刚每天做完题,一个人到地下室去,关起门来吹。
秋天,市音乐家协会搞了一次青少年器乐比赛。翁刚一曲《泰坦尼克号》插曲,让评委老师们大为震惊。而对面楼上那小四只眼只吹了一曲《东方红》。翁刚以全场最高分获得萨克斯演奏一等奖。
上台领将时,翁刚特地走到坐在前排的小四只眼跟前,跟他握了握手,说:“谢谢您!”
小四只眼有些莫名其妙,不认识翁刚,也不知道他得一等奖谢他干什么。
翁刚笑笑说:“我就住在你对面楼上,咱们一起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