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机里是那个夏天的第一首新歌,我虽然疑心她把音乐声音调到最大,仍然小心翼翼的哄她:“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更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你希望我健健康康的,这样我们才能一直相守到老,我多抽一根烟将来就会少跟你相守一分钟。是我太过分了,以后,答应你的事不管多难我都会做到,说不骗你多小的谎言我都坦白……对不起。”
“你真的知道就好了。”
唐娅一说话,我们互相对视了三秒突然异口同声的说:“原来你能听见啊。”
还有一次吵架,原因是因为她不准我喝咖啡。
我有个习惯,口袋里不爱装东西,出门的时候习惯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手机和钱装到唐娅的包包里。那次在易初莲花采购,我兴致勃勃的抱了好多罐装的烘焙拿提咖啡要放进购物篮里,唐娅不同意,她非要我把它放回货架上,但是我真的挺想喝它,尤其是在我码字的时候,所以我就有点不情愿。
唐娅佯装生气,提着购物篮就独自走了,眨眼就没有人影。
我很矛盾,很想把那些咖啡放回货架却又很想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几罐回货物架去,然后我开始满超市的找唐娅,最后我在七号收银台找到她,她排在等待付款的队伍里,站在长长队伍的队尾。
我走到她面前,一副奴颜媚骨的样子,唐娅绷着脸表情特别酷压根就不理我,她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咖啡淡定的问我:“你身上有钱吗?”
我的钱都装在唐娅口袋里,所以我摇摇头说:“我没有。”
“那你觉得我会帮你付钱吗?”
我点点头说:“那当然。”
“哼,你太自信了,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帮你付钱的,想喝就自己掏钱,没有钱就别买。”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在唐娅面前我仿佛永远不会生气,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松垮垮的僵硬不起来,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数了数,第三个就是我们了、还有两个、还有一个,我温柔的跟唐娅僵持着。
“等会你别把东西放我这里,我肯定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总之我表达的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帮你付钱的。你要相信我,不然到时候你自己下不了台阶别怪我。”
我摸摸她的头顶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女人不乖男人不爱噢。”
唐娅一声冷笑。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悻悻的把咖啡放回货架上。
走出超市的时候,几米长的阳光从屋檐坠下来,铺在唐娅半个肩膀上。
然后我赌气的丢掉唐娅自己先跑了,不过很快我就后悔莫及的跑回来找她,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人,最后我在易初莲花二楼的音像店看见她,她正在那安静的听音乐。看见我她笑着说:“喝咖啡会流失大量的钙,我给你买了牛奶,你多喝点这个吧。”
那个夏天,我们常常去易初莲花二楼的音像店,每次进去里面的CD都换了新的,我把试听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把大大的耳机给唐娅戴上。她把另一个试听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然后为我戴上大大的耳机。
里面的碟片飞速的转动,我们闭上眼睛,震耳的音乐在我们的耳廓里颤抖,我对着唐娅的左耳,唐娅对着我的左耳,我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却固执的对着彼此的耳朵说我们心里最想说的话。
也许是习惯,只要是闭上眼睛戴上耳机我就情不自禁想起一些画面:
二零零三年的元旦,我和唐娅站在新街口东方商厦对面的天桥上,神经兮兮地捧着一大堆的戒指,然后一个一个送给过桥的看起来很面善的行人,我们一遍遍的说:“今年是指环年,只要有陌生的人送你戒指你就会好运六十年。”
剩下最后两个的时候,唐娅对我说:“闭上眼睛”,我闭上眼睛,橘黄的街灯照在我薄薄的眼睑上,有幸福穿过的余温。
唐娅把戒指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将另一枚顽皮的套在我的小拇指上。
睁开眼的时候一首歌曲结束。
在二零零三年的夏天,如果你是不小心经过那一排试听机前的路人甲,你一定见过一个戴着耳机男孩,试听机的耳机大大的,他的肩膀跟着音乐的拍子左右摇晃着,那么你一定也不小心听见他说的情话。
他说:“闭上眼睛,我会想你,闭上眼睛我就看不见自己了,满脑子出现的都是你。”
你听见了就帮我转告一个叫“唐娅”的女孩,因为她听不见。
那个唐娅,实话告诉你,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踩我的鞋子,从小到大都讨厌。可是你低下头看看,看看我鞋尖上一排清晰的鞋跟印,这是你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踩的,你现在越来越喜欢踩我的脚,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你只要对我翘翘嘴角我就知道你又要在桌底下踩我的脚,可不知道为什么你踩我的脚的时候我的心松垮垮的,找不到生气的力气。
我们的梦幻国度
“幸福的时光骑在马背上流逝,太匆忙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没来得及想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现在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怎样把从前的笑复制到我的脸上,不露破绽、不动声色、惟妙惟肖,他们都觉得我还是笑的那样硬朗。”
——华丽。
后来唐娅把我的传奇ID封杀了,那时候梦幻国度刚刚公测,唐娅就喜欢上这个游戏。所以我开始任劳任怨二十四小时开着电脑同时挂着两个号冲级。
一个女战士号和男猎人号。
男猎人名叫“很爱很爱唐娅”,女战士名叫“很爱很爱华丽”。
唐娅之所以角色选择战士让我选猎人的原因,是因为PK的时候战士专门克猎人。既使猎人天生体能比战士弱不说,每次站在竞技台上,这个名字叫“很爱很爱华丽”的女战士总是穿上全区最精良的装备,手拿最拉风的武器,勒令“很爱很爱唐娅”的男猎人穿上垃圾装备,乐此不疲的蹂躏他。
男猎人很爱很爱唐娅终于被打倒的时候,女战士很爱很爱华丽变雀跃的踩他坍塌在地的尸体,一边踩一边打字:“小样子,就不相信砍不死你。”
这个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当我们都是初心者的时候,身后都带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宠物蛋。在龙隐村聚满和我们一样的初心者,幼稚、弱小是我们共同的特征。那时候只要离开龙隐村太远,稍不留神遇到强大点的怪物我们就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那一整天,我和唐娅就在村里跟周遍的初心者抢打一只鸡、壁虎或者是小绵羊。龙隐村没有下过一场雨,可是却拥有一片茂密的森林。
村里的猎夫龙九威让我和唐娅赚到第一笔钱,他让我们给村长龙靖送封信,然后奖励我们一百个金币。赚到第一笔钱,唐娅很兴奋,在村里行走的时候,她总是惦记着包裹里的第一笔钱,那区区一百个金币让唐娅忐忑不安,她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悄悄打开包裹,看看那些金币还在不在。
耀眼的一束阳光照进包裹里,她的金币闪烁着蠢蠢欲动的金色光芒。
她打起如意算盘,说以后不去和我抢杀小怪物,专职帮猎夫打长工了。可是当她再次敲开猎夫龙九威家的门,猎夫哭笑不得的告诉唐娅:“一种赚钱的方式只能用一次、龙隐村给新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你应该去想别的办法来赚钱。”
龙隐的天空是一抹抹妖艳的蓝,龙隐的泥土和草地踩在脚底下好舒服。泥土如同草地一样柔软、草地如同泥土一样清新,树枝上的叶子有圆的也有细长的,但是每片叶子都厚厚的有翠绿的光泽,守护之树下的风拨开女战士很爱很爱华丽额前的碎发,我看到她美丽深邃的眸子,像森林深处一爿古潭。
“我的宝宝快死掉了,我的宝宝快死掉了……”唐娅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打开包裹把唯一一瓶薄荷露给了她,她的宝宝喝了薄荷露立刻变的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小蛋蛋张开嘴对她说:“老大,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跟随你一生一世。”
每天唐娅从我这里回去以后,我们就会一起玩梦幻国度,我们在女生特区钉耙猪服务器里,这个区有两个旅团天天水火不容,为了争夺天下第一旅团、抢爆BOSS抢打海贼王、全民PK,每天天都吵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两大旅团在频道上刷祝福吵架的时候,很爱很爱华丽与很爱很爱唐娅就会离群索居的站在皇宫桥上吹着海风,蓝色的海水波光粼粼,很爱很爱华丽说,我受不了了,他们怎么能骂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脏话。很爱很爱唐娅就会对她放一个“串串烧”的技能,这是强壮的猎奇们长大以后独有的技能,可是替对方承受部分攻击伤害。
这个技能释放的时候,对方会被一颗鲜红的爱心击中胸口,然后两个人的头顶都会出现一颗爱心。
很爱很爱唐娅对很爱很爱华丽说,“乖,不要被别人影响情绪,我们睡觉吧。”
唐娅偶尔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气呼呼的冲进我的房间,把我从电脑上挤出去,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的左击鼠标,大多时候我就躺到床上看书,有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唐娅,你在干什么呢?”
“别管我,我要好好发泄一下。”
我跑过去一看,她在梦幻国度的龙隐村打珍珠鸡和胖壁虎。
“发泄就去打BOSS啊,你打这些最低级的小怪物干嘛?”
从此以后,如果看见那个名字叫“很爱很爱华丽”的高级女战士气呼呼站在龙隐村的树林里一刀杀一个干净利落的涂炭珍珠鸡和胖壁虎。
双子座的女孩有时候单纯的无药可医,有时候又理性的让我措手不及,星座资料上说她们天生就有两颗脑袋、两颗心,她们的感受,所思所想都是双倍的,用一个人的身体承受着两个人的快乐与伤悲,所以守在唐娅身边,即便是甜蜜的笑也会夹带些许的不安,我害怕自己给不了她需要的幸福。
风灵动的灌入莹润细腻的宝蓝夜空,昏黄的在夜幕下浮游,我在梦幻国度里对唐娅说完第九十九遍“我爱你”,然后我们一起关上电脑。
我拨通唐娅的电话,她说如果爱她,一定要在睡前给她拨一通电话。她说除非我不想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第一个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某个静寂的夜晚漫溢的月光碎片般突兀地洒在我的记忆里,
话筒里的声音像一枚枚露齿的花苞在我广袤的听觉世界里逐渐绽放饱满,月光像匹色泽清澈的银缎倾泻进窗台,我听见血液里静静流淌着饱和又不安的幸福。
每个游戏,玩到后来都会索然无味,这是目前网络游戏共同的弊端。但是唐娅说,她很喜欢这个游戏,因为这里像是我和她的一个归属。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去过梦幻国度,很多时候我闭上眼睛,想到她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屠杀完龙隐村的珍珠鸡以后,咧开了嘴整齐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像云开舞散露出了蓝天,我就会扬手打出一个悲伤的响指,
后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和唐娅在一起又满足又会莫名的不安,一种网络游戏不可能玩一辈子,每段感情也是这样,它们都会慢慢失去所有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