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外公带着我们行走在满是苍翠小山中,站在开满梨花的果园里,告诉我,这是我们家的梨树,那语气里从不把妈妈当做嫁出去的外人,也从不把我当成是外孙女,而是亲孙女。
夏天,外公总会忍不住趟着泥摘一朵荷花放进我的手里,他说——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你的爷爷奶奶不喜欢孙女,我喜欢,你这么乖巧懂事,是我最喜欢的孙女,你表哥都比不上你。
秋天,外公身上满是稻谷的香味,总是会扑进我的鼻息间,让我忍不住贪婪的多吸几口气,同时也心疼他。
冬天,外公总是会细心地裹好我身上的小棉袄告诉我,要好好爱护自己,我总会开心地扑进外公的怀里找寻一个温暖的怀抱。
它们就像是盛开在山野间最普遍的束馨花一样,虽不够艳丽,不够芬芳,但是它却在山野间,自由生长,用它的香味温暖每一个辛勤劳作一天的人们,哪怕微不足道,哪怕毫不起眼,但是他的爱就像这样,遍布在了我心间。
外公的关怀让我觉得,这世间是那样的美好。
可是我忘了,束馨花总是在日暮时散发最为浓烈的香味,然后默然消散,让你回味悠长却难以捕捉,只能努力记住那股花香。
外公走的那天,天空总是让人感觉灰沉沉,雨也要下不下的样子,莫名的我觉得心里很压抑。
妈妈和小姨突然就被警察叫走了,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好痛,好难过。
表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我哭,他慌张极了。
小姨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倒下去了,她告诉我,外公走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世界——好像塌了……
不再有那白色的小花的身影。
不再有那满山的桃花和梨花,也不再有那一条叮咚作响的小溪,我好像看到了那对挑篮被闲置在了猪圈里,落满灰尘和污垢。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真正的离别,就是在那带着余晖的傍晚,没有亲人朋友的长亭送别,没有最后一碗知君之酒和告别,外公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一刻,只留一壶“离殇”,给还记得他的人。
也就是长大后我才明白,思念一个人是那么的难,找不到个人说一说,只有在偶尔的亲友聚会上,大家会说——要是外公还在的话……
我就在想,大家会忘了外公吗?外公付出了那么多,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外公的样子?
我很怕很怕,我怕我有一天会忘了他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我再次行走在那座山间。红色的野果熟了,一个个丰硕的果实缀在枝丫间,漾起一阵阵清香。
束馨花谢了,白色的小小的花朵落进了泥土里,化为沃肥,悄悄滋养稚嫩的花枝。
小溪水还在欢快地流淌着,就像我还有外公在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活泼肆意。
前几天又去了一次,那些关于外公的回忆,依旧鲜活地存在我的脑海里。
或许等我垂垂老矣,看到这些,我就会想起,那个慈祥地,抱着烟筒在家门口等我回家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