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
早晨，沈碧刚到办公室不久，秘书小文进来告诉她，有一位姓柏的先生想见她。
柏先生？她和柏霆昨天才见过面，那么剩下的一位就只有柏即晨了。
“马上让他进来。”沈碧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在秘书转身出去的时候加了一句，“顺便给我泡两杯咖啡进来，多奶少糖。”
“是。”秘书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待的间隙，沈碧也没有心思工作了。眼睛一直盯着虚掩着的门，期待它再一次被推开。
过了有五分钟的样子，办公室的门一动，随即柏即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沈碧立刻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你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还要让秘书告诉我，没有这个必要。”
柏即晨迈步走到了待客间，坐在了沙发上，沉声道：“我不是同庆的人，想要见沈经理一面怎么也得按着规矩来吧。”
“沈经理？”沈碧眉一挑，挨着他的旁边坐下，“你现在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柏即晨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去找柏霆了？”
沈碧的心里依然有些生气，“从你要我和你一起回苏城起，你就没怎么理我。我约你出来，你也是一直找理由推脱。你不是说要结婚吗？为什么回到苏城却只字不提了？”
柏即晨轻轻一笑，说道：“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就去找上了柏霆？与他合作找穆家麻烦？”
沈碧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却被再次敲响，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进来。”沈碧猜到是秘书进来送咖啡。脸上的表情一缓，她开口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恭敬地放在沈碧和柏即晨的面前，确定沈碧没什么其他要求后，这才出去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滞。
沈碧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你妹妹的死，也明白你是为了不站在谢西恬的对立面才不与穆家为敌。但你想要的这些，你不想做，我可以帮你做。”她声音一顿，继续道：“皇朝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的确都是柏霆从中做的手脚。他后来又找过我，我见他是真心想要求得你的原谅，便和他合作了。”
“你想要结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领证。”柏即晨盯着面前咖啡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字字清晰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帮我做这些，穆家会放过你吗？”
沈碧一愣——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柏即晨又说了一句什么，震得她耳朵嗡嗡的。她屏住呼吸，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柏即晨动了一下，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眼睛正对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说：“要是连你也出事了，让我怎么办？”
沈碧浑身一震，激得她眼眶一阵酸涩。
她等了这句话等了好久，终于听到柏即晨说出来了。
她知道柏即晨现在不爱她，但能听见他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在他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分量。
“我……”沈碧慌了，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柏即晨，但刚开口，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柏即晨看着，眉头一蹙道：“别哭了。”
沈碧摇了摇头，哽咽。
柏即晨静静地等着，沈碧伸手将眼泪拭干。
“可是那些事我已经做了，怎么办？”她有些慌了，仔细一想，如果连柏即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是不是代表穆南烟也有可能知道……当初答应柏霆时，可是什么都没想一股脑的就栽进去了。想着能为柏即晨做最后一件事也好，至少能让他记住，他的人生里还出现过一个叫沈碧的女人。
“你别急，我来解决。”柏即晨眉头松开，“你下午安排个时间，我要和柏霆见一面。”
“好。”得到了柏即晨的回应，现在对于沈碧来说其他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给柏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刚接通便立刻说道：“我们下午见一面吧。”
“……两点……我公司附近的那家咖啡厅……不见不散。”沈碧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走到柏即晨这边来，把和柏霆约好的时间地点告诉给了他，“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还是我陪你？”
柏即晨站起身来，“我自己去。”见沈碧的眉头还紧紧皱着，开口道：“别想那么多，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你好好上班吧，我走了。晚上一起吃饭。”
沈碧点了点头，“幸好现在事情还没有做绝，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穆南烟想要收回我这个位置的话，你告诉他，我双手奉上。”只要能和柏即晨在一起。
“他大概不会稀罕。”柏即晨一笑。
沈碧的表情又凝重了些，咬了咬牙道：“错是我犯的，至少别牵扯到你。”
柏即晨心思一动，转头第一次认真看了沈碧。
沈碧应着他的目光抬头，柏即晨突然抬手，本想触到沈碧的头发，但是隔空一顿，停在了离她脸颊还有几厘米的地方，随后收了回去，“我走了。”
沈碧愣神了许久，眼神里的欣喜一过，浮起了淡淡的失落。
“嗯。”她道，看着柏即晨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刚走出同庆的大门，柏即晨掏出手机调出穆南烟的号码，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穆南烟那边却没开口说话。
柏即晨抬腿朝街边临时停着的车子走去，边走边道：“谢谢你的提醒，现在收手还不晚吧？”
听筒里面传来穆南烟的一声低笑，随即他道：“想和解？”
“这件事是沈碧和柏霆瞒着我做的，事先我并不知情。”柏即晨打开车门上了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你知道我一向说一不二，没说出口的事情我可能玩阴的，但是当初答应西恬离开江城，就不会再对穆家有任何想法。”
穆南烟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这件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柏即晨立刻答道：“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谢。”
电话挂断，柏即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随便找了一家中餐馆吃完午饭，柏即晨开车直奔沈碧与柏霆约好的那家咖啡厅。
走进咖啡厅，柏即晨向服务员说了已经预定好的桌号，点了咖啡后，他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等。
两点零五分，柏霆到了。
走到桌前，柏霆打量了一下柏即晨，对了两遍桌号。
“我叫柏即晨。”柏即晨开口道。
说完，两人都看着对方。
柏霆愣在了当场，一下子忘记了该如何反应。他每次都是和沈碧联系，也一直开口说想要见柏即晨一面，但沈碧每次都找理由推脱了。
柏即晨瞟见柏霆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眸光微闪，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坐吧，我们谈谈。”儿时对于柏霆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骗光他们家所有的财产，然后消失。
这个回忆到现在也终于能轻描淡写地提起，他没有去找柏霆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柏霆居然还上门来给他找了麻烦。
“我找你就为了一件事。”等柏霆坐下后，柏即晨懒得废话，直接便奔向了主题，“关于皇朝，请就此收手。”
柏霆眉头一皱，眼角的褶皱更深了，问道：“你真的是柏家的大儿子？”
柏即晨知道柏霆是想问什么，便开口道：“柏蕊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况且这件事是我们柏家自己的事，也不需要你来插手。以前的事，你想我原谅我，我可以原谅。只要你不要再某天心血来潮过问我的生活。”他因为自负已经失去掉了西恬，他不能把西恬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地掐灭。她不想看到他，那他便离开。她不想他与穆家为敌，那他便答应她。
他从沈碧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今早上在她的办公室里，才会软下口气——如果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柏霆怔了怔，“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我是在救你。”柏即晨笑了笑。
柏霆沉默。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拿着鸡蛋碰石头，但是如果能惹得那块石头一身腥……也算是值了。
“……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的野心和贪婪。”柏霆接话道：“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回想起以前，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兄妹俩。”他微微一笑，“算了算了，如果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的话，我也不能强求。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你觉得你配和我提要求吗？”柏即晨嘴角一沉，冷笑。
柏霆摇了摇头，苦笑，“是不配。”如果不是他的原因，柏即晨和柏蕊的人生或许又会不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柏蕊也不一定会死。
柏即晨沉默。
“我死后，想把遗产全部留给你。”柏霆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然后道。
他本以为会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同的表情，比如兴奋、狂喜，亦或是惊讶。但他失望了，柏即晨的表情丝毫未动，就像柏霆刚才说的那些钱财只不过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丝毫没有吸引力。
柏霆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可能不稀罕我这点钱，但这是我能想到的，也能够弥补你的。希望你能接受。”
“如果这么做能够减少一点你心里的愧疚，随便你。”柏即晨丢下这句话，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