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心神不宁。
我知道是因为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他。
老妈自吃晚饭起,就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要是以前,我肯定会主动把心里的迷惑统统倒出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低头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回避着老妈询问的目光。
“伊蓝啊……”老妈这个直脾气到底还是忍不住,“其实啊,你穿裙子挺好看的。我跟你爸在电话里说啊,叫他回国的时候给你带几件好看的裙子回来,结果你那个笨老爸非要我把你的衣服尺码都写清楚告诉他。吃完饭,我给你量量啊……”
“哦。”我答应一声,往饭碗里盛了一勺汤。
“伊蓝啊……你……怎么忽然……喜欢穿裙子了?你小时侯最不爱穿裙子了,看见别的姐姐穿裙子,还说人家臭美……”
“妈,我就是觉得新鲜而已。”我回答,怕她不满意,又加了一句,“你放心,你女儿一切正常。”
“哦……”这回老妈略带点不好意思,“我没有不放心你,就是觉得,我最近对你关心太少了,等下星期我不忙的时候,妈妈带你去买裙子!”
“别别,不劳动老妈大驾了。”我赶忙推开碗,真受不了老妈温情脉脉的样子,“你给自己买件象样的衣服倒是真的,再不好好打扮打扮,你跟我爸站一块的时候,说你是我爸大姨都有人信……”
“臭丫头!没大没小!”老妈恢复了正常神态,“你爸还没嫌弃我,你倒先来劲了。看你妈老了不顺眼?哼,想当年,追你老妈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要不是挑花了眼,哪轮得上你爸!可惜,你就一点没随我!去去去,你给我洗碗去!”
“是!排长同志!”立正,敬礼,面向厨房,齐步走。
一边洗碗,一边想,看老妈刚才那得意的神态,原来青春年少时候,被人追求,竟是以后最值得炫耀的经历?我怎么就一点都没随老妈呢?中学就剩最后一年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男生追我,这叫我老了以后拿什么跟我女儿吹牛呢?也没准,这世界某个小小的犄角旮旯里,会有个男生在偷偷喜欢我而我不知道?能是谁呢?会不会是……
“陆钧啊,你等会啊,伊蓝在呢——伊蓝,电话!陆钧找你呢。”老妈的花腔大嗓门,吓了我一跳,把我美好的憧憬连同手里的一个盘子一起打碎。
“哎呀哎呀,慌什么啊你,这是你摔的第几个盘子了?一叫你洗碗你就摔盘子抗议,你是不是成心逃避劳动啊!”
“早说了我手比脚笨的,你不信啊……”我委屈的胡乱拿围裙擦手。
“这点你可是随了你老爸了!我真命苦……快去接电话吧,我来清理现场,省得你继续伤及我无辜的盘子碗……”老妈发了特赦令。
我跳过盘子破碎的尸体,奔向电话。
“怎么这么长时间?”电话里陆钧语气低沉,很不开心似的。
“出了点小故障……我又害死了一只盘子……我妈在出现场,我肇事逃逸中……”我希望能逗他开心。
没有成功。
“……你明天别出门,在家等我电话……我想跟你说……”陆钧一改往常大男子口气,哀哀的求告。
我的心里忽然酸酸的,软软的,涩涩的——很难言的味道:“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很乱,明天吧……记住,不许跟别人说!这事只有你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放心!”我拍着胸脯,“别想那么多啊,好好睡觉,做个好梦,一切就都好了!”
“嗯。那我挂了——记住明天等我!”
“我一定等你!”
放下电话,抬起头来,老妈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拎着簸箕站在一地碎瓷片中,和我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阳光金晃晃一片,亮得叫人没法再继续酣睡,只好一边抱怨着窗帘颜色太浅,质地太薄,一边不情愿的起身。
刷牙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老妈郑重其事的跟我谈话——
“伊蓝啊,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
“妈妈没有批评你啊,你都这么大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错事,更不是什么大事,实话实说,是不是?”
“真没有。你自己想想啊,谁会看上我啊?穿裙子摔交,刷碗砸盘子,又懒又笨又不像女生……”
“谁说的!我自己的闺女我还不知道,我女儿长得一点不比那个谁差!”
“谁啊?”
“就是韩剧里那个……挺漂亮的那个……算了,想不起来了。你别打岔。是不是陆钧那小子在追你啊?”
“哈哈,老妈,哪根神经短路了?会有这个怪念头!”
“哼,妈是过来人!你没见你接电话时候的那个样子……”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
“急什么啊!我可是头一回听你这么温柔的讲电话,还什么‘做个好梦’,你爸两年不回来,也没见你在电话里跟你爸说这么好听的话!”
“那好听的话不都留给你跟我爸说呢吗!”
“臭丫头……”
“别骂别骂,你别像个更年期大妈似的整天瞎琢磨了!告诉你啊,平安无事哦……”
“别跑!给我回来,我跟你说,其实我看陆钧这孩子还不错啊……你别关门啊……这臭丫头……”
想着老妈被挡在门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一口水差点全喷到镜子上。
洗漱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一条深蓝的牛仔裙和一件水蓝的短袖衫,拿了本书,坐在电话旁。老妈上班去了,家里安静的很,可我偏偏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陆钧两个字在眼前闪啊闪啊,闪得我自己都要晕了。
“咄咄咄……”
我扔了书,三级跳,打开门,罗苏苏使劲瞪着她不大的眼睛,迷迷瞪瞪看着我:“怎么今天开门超音速?”
我咽了口口水,忍住失望的表情:“啊,是你啊……”
罗苏苏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是我啊,没别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赶紧进来吧。”我拽她进来,“什么事,大驾光临?”
“还能什么事,抄作业啊!快点,把你的暑假作业统统拿出来!”罗苏苏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书包“哗啦”一下底朝天倒在我的床上。
“不会吧大姐,你一点都没写?”
“也不是一点都没写,还是写了点选择题的……”
没办法,谁叫她是我的死党呢!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两个一个在桌前,一个在床边,埋头奋战在一堆卷子当中。
但是我的思想总在不自觉的走私——陆钧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呢?他会不会直接来找我?他来了,我怎么跟罗苏苏解释?……
电话铃猛的响起,一个愣神,罗苏苏已经手快的按下了免提键,那边陆钧急冲冲的一口气嚷嚷——
“伊蓝啊,是我!在等我吗?我现在去找你,见面再说。”
电话挂断,罗苏苏像打量外星人ET那样看着我;“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我皱着眉头打断她:“干吗啊你?”
“原来你和陆钧有个约会?我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对劲,怪怪的呢!”罗苏苏撅起嘴,“还死党呢,这事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啊,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