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大院,满地疮痍。
白布包头,肿了半张脸的王大彪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急匆匆到了废墟前站着的几人面前,单膝跪倒。
“仙师,大人,小的已按照仙师的吩咐,把那小子送到南边封龙山了!”
一个一身火红道袍,玉簪别顶,面如美玉,看年龄只不过二十出头的美貌道姑轻轻点了点头。
“药喂了吗?”道姑问道,声音清脆悦耳。
“喂了,按仙师您的吩咐,背着那人头偷偷喂的,那人头光顾着吃包子,一点儿都没察觉。”
道姑旁边站着个一身云锦斗鱼服,披墨绿色大氅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瞎了只左眼,带着一只金丝缝边的黑眼罩,冷哼一声,脸上尽是不悦之色。
美貌道姑毫不理睬,又对王大彪说道:“等他醒了,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这里没你的事了,撤走你的人,到天亮前,不准任何人靠近贺家木坊。”
王大彪赶忙称是,又给二人磕了头,这才带着人急匆匆出了贺家。
“宗主。”等王大彪走了,绿氅大汉拱了拱手。
“这小子披了姓张的六魂幡,就是大帅的心腹大患,你不除掉他,为何还要救他,等回京后,我看宗主要如何跟大帅交待?”
大汉眼中敌意明显,语气极为不善。
“关帅那里,贫道自会交待,无需郭大人费心。”
大汉脸色愈发难看,又说道:“走畦人是宗主分内之事,本官是没资格过问,但宗主明知道贺家缘故,为何却不让本官出手相救?”
道姑红润的双唇轻轻一扬,露出一丝轻蔑的浅笑。
“郭大人,你救下贺家,无非换得贺家投诚,充其量得钱区区四十万,但不救,不光能得到整个贺家,还可帮关帅夺取整个天下,那内府六事万万贯金银,孰大孰小,大人自思?”
“本官当然明白,但如今贺家全毁,哪还有证据可以用来指证李元长借贺家之手私养妖孽!”
道姑轻轻一笑,并未回话,而是玉手轻抬,在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橙红色的纸鹤。
道姑启朱唇,冲着纸鹤轻轻一吹,那纸鹤浑身顿时生出蓝色火焰,如火箭一般,直飞而出,到了木乡楼的废墟之上,盘旋两周,悬空而立。
大汉及其身后的手下都面带疑惑,不知道姑此举何为,却猛然听到木屑瓦砾之下,发出一声如木头撕裂般的吼声。
紧接着又砰的一声巨响,木片四飞,一个人形的身影晃晃悠悠,从废墟中爬了起来,站在纸鹤的正下方。
大汉和几个手下个个大惊失色,纷纷抽出刀来。
红袍道姑伸手一指,“郭大人,这就是你要的证据。”
道姑话音刚落,半空中的纸鹤发出耀眼的光华,将四周照如白昼。
就见一个满身焦黑的身体直直站在废墟之上,一个满目疮痍的脑袋来回晃动不停,看的人脊背阵阵发凉。
尤其是那张嘴,似乎被什么利器洞穿过一般,都裂到耳边。
这时,纸鹤已被身上的火焰燃烧殆尽,化作一阵飞灰四散,光线也暗了下来,那个脑袋也随之停止了摆动。
大汉满面惊色,好半天才颤声问道:“宗主,你的意思是?”
道姑淡然说道:“圣上近些年来,屡患口疾,长喷血不止,龙体日渐衰弱,恭喜郭大人替圣上分忧,查明元凶,立下救驾之功。”
大汉抬头望了望木头傀儡,又看了看红衣道姑,眼中的迷惑瞬间一扫而空,慌忙收刀入鞘,推山倒柱一般,跪在道姑身前。
“从今往后,郭药师愿为宗主赴汤蹈火,虽死不辞。”
道姑这次却还了一礼,“郭大人不必多礼,这也是为关帅效命。”
郭药师此刻脸上再无任何不敬之色,小心翼翼站起身来,望了望血傀儡,又说道:“宗主,那这妖孽……”
“郭大人无需担忧,魂形已散,这仅是一具金妖的躯壳而已。”
“多谢宗主大恩!”
说完,郭药师转头向手下吩咐道:“尔等听命,速将谋逆妖邪拿下,解往京城,交给大帅发落。”
几个手下本来见血傀儡站了起来,都有些心惊,但一听红衣道姑的意思并无危险,都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早就按难不住。
一听郭药师下令,个个奋勇争先,上前将早就不会动弹的血傀儡五花大绑起来。
红衣道姑面带轻笑,又冲郭药师微微一礼,“贫道还有两件事相求,不知郭大人能否答应。”
郭药师早已是诚惶诚恐,慌忙说道:“宗主有事尽管吩咐,无需跟郭某客气。”
“一件是方才大人所见的白衣道人,他无足轻重,就不必向关帅报之了。”
郭药师毫不犹豫说道:“郭某明白。”
“另一件是想求郭大人给那小孩子一份路引,让他顺利南去。”
郭药师这次却犹豫片刻,“路引小事一件,但放走了那小子,郭某担心日后宗主会被大帅怪罪。”
“大人好意,贫道心领,不过如今张君佐已死,关帅已高枕无忧,贫道又让王大彪给他服下封魂丹,就算他披了六魂幡,今后也无法调用魂形,只是废人一个,六魂幡上古神物,会择主而事,杀了他,六魂幡还会另选他人披幡挂头,如此,由一个废物披幡,总好过一个强力的对手披幡,关帅自会明白其中利害,如果大人担心关帅怪罪,可权当不知。”
“宗主哪里话来,路引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郭药师承诺下来,却又问道:“不过宗主,郭某一直不明白,既然宗主早就知道贺家的来龙去脉,为何不直接拿下妖孽,却非要让王大彪告诉那个小和尚前因后果,让他去查明真相呢?”
红衣道姑回道:“郭大人,你还不明白吗?贺立业宁可舍近求远,不求助我太一道而远上华山,说明他已经知悉关帅和我太一道的关系了,如果贫道再不请自来,自降身份倒是小事,但难免不会让贺立业心生怀疑,如果他有所防备,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对关帅的大计有害无益,焉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说着,红衣道姑又用手指向西面,“更何况还有混元教那个小丫头,虽说是混元教破约越界,但如果贫道露面,该如何处理她却又是一件左右为难之事。”
“左右为难?”郭药师面露疑惑,不禁又问道:
“这有何难?这是他们混元教破约在先,按照武当之约,擅自越界,即为挑衅,宗主就算将她毙于掌下,也是合情合理,量他混元教也不敢如何。”
红衣道姑却轻轻摇了摇头,“混元宗主符无忌明知道孝沧越界,却为何还要派人,但派来的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因为他想借刀杀人,贫道正好将计就计,不过这是混元教和我太一道之间的瓜葛,和关帅并无太大干系,郭大人还是少知为妙。”
郭药师见红衣道姑不愿多说,也知道其中牵扯到太一道和混元教百年隐秘,自己也不好再追问。
红衣道姑心中却也暗暗困惑:“怪不得师尊此次非要亲点派我北上,水精苍穹,半妖金女,甚至连符无忌也开始蠢蠢欲动,淳阳师叔,你到底目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