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声音带给她的是更大的反弹,“我不需要冷静,你马上带着她给我滚!”
她单薄的身形如秋风中的落叶,薄锦墨伸手就想去扶她,但她反应更大了,“滚,我叫你带她滚!我爸欠你们什么都还清了,你们两个给我滚!”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盛绾绾从来没比现在这一刻更厌恶这个男人的碰触,她不断的后退,只想躲开他的碰触。
神经紧绷,随时会断。
不管她怎么退,男人的手始终没从她的身上挪走,她想再出声时,眼前一黑,全身已经疲软下去的力道瞬间被抽走,就这么倒了下去。
薄锦墨脸色骤然一变,毫不犹豫的拦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冷冽的脸庞阴沉得随时都能滴出水,声音冷厉,“叫医生。”
陆笙儿就这么眼睁睁的,失魂落魄的看着高大的男人抱着昏迷的女人从自己身侧走过。
整个过程,他别说跟她说一句什么,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今天过来医院,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盛绾绾?
她为什么这么清晰的感觉到,从他出现在医院,他眼里就只有盛绾绾?
他是不是也觉得,盛柏会死,是她的错?
应该是,所以他才会这么冷漠。
病房,顾南城跟陆笙儿推门进去的时候,晚安坐在病床边,冷峻修长的男人站在窗前,静默如雕塑,身上的气息更衬得他如寒玉一般。
盛绾绾躺在床上,极端的虚弱,脸色苍白的没有任何的血色,精气神都差劲到了极点。
病房里人不少,但没人说话。
医生很快的推开门进来了。
站在窗前的男人男人率先转过身,沉沉开口,“她怎么样了?”
医生微微笑,“盛小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怀孕加上悲痛过度,所以才会一时昏倒。”
怀孕两个字,毫无疑问的是平地惊雷。
晚安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已经呆滞住了,“什么?”好半响才能僵硬的问上一句,你说……怀孕了?”
对于她的不可置信,医生似乎是更加的诧异,“你们家属难道不知道吗?这位小姐怀孕已经三个月了。”
怀孕三个月……是谁的孩子,毫无疑问。
晚安不懂,绾绾明明说薄锦墨没露过面,怎么会怀上孩子了。
陆笙儿受了不小的刺激,或者说她是被刺激得最厉害的那个,转身就要走却被顾南城扣住了,他嗓音很复杂,“笙儿,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放开我,”她几乎是吼着的,拼命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顾你弄成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放开我,你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吗?”
顾南城最后还是扣着她离开了病房,走之前看向那一言不发的男人,淡淡漠漠的道,“好好想清楚,你要怎么选。”
病房里安静地仿佛死寂了。
晚安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的道,“出去,你刚刚听医生怎么说了,她现在已经受不起任何的刺激。”
薄锦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视线就这么落在病床上如纸的脸蛋上,然后僵硬的往下挪,看着她盖着被子但仍显得很平坦的腹部。
久久没有挪动,五官、轮廓,包括身形都变成了雕塑。
真的怀孕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来来回回的转动,无法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手掌在发热,震动。
这半年来,就那一次……准确的说不是一次,是那一晚他强迫她,事后给她吃的药也不是避孕的,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让她怀上孩子。
如果不是那晚之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太差,也许都不止那一晚而已。
直到她慢慢开始原谅薄祈……
转身,抬脚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女人温凉而沙哑的嗓音,“我想,不管你对她是有情还是无情,也不管你是选她还是陆笙儿在你自己的心底应该有一面明镜,抛开其他的恩怨,你和她,是你欠她,从始至终。”
薄锦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漠的开腔,“你想说什么?”
“这个孩子,如果她想留,跟你无关,如果她要拿掉,也跟你无关。”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把门拉开,他唇上勾出一抹极淡的弧度,笑出了声,仿佛连胸腔都在震动着,“我去办盛老的身后事,至于孩子——”
他的声调冷漠又绝对的不容置喙,“我的孩子,别人无权置评,在我回来之前,我要看到她跟他都好端端的。”
说罢,他带上门,走了出去。
盛绾绾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那喘过气来仍然记忆犹新,不过她想,好在只是一场梦。
隐约听到晚安在说话,仔细听了听,才知道是在跟顾南城说电话。
她有些懵懂,眼前好像不再是一片漆黑,反而透着模糊的白,但这白很浅,浅得跟她完全失明时没什么异样,闻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慢慢的想起来了并不是一场梦。
等到晚安挂了电话,她才沙沙的出声,“明明想他在你身边,何必口是心非,”她有些吃力的慢慢的坐了起来,“喜欢的男人就算不去争取,也不要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
顾南城么,她虽然不知道他对晚安的感情的深浅,但也敢赌晚安真的想争,陆笙儿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晚安毕竟是晚安,她要是真的出手去争,那就不是晚安了。
晚安没出声,倒了一杯热水喂给她,“喝点热水,你身子很冷。”
她的确是冷,嗓子也很干涩,张口就乖乖的喝下了。
头有点晕,身体大概是因为极大的情绪起伏而昏倒,盛绾绾抚了抚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没事了,陆笙儿说你不能代我签字,那我自己签就行了。”
她虽然能签字,但手续繁杂,让眼睛看见的人来会更方便。
晚安低低的嗓音有些涩,“薄锦墨去处理了。”
她穿鞋的动作一顿,但还是没什么很大的情绪变化,继续穿靴子,“那我也要去看看。”
晚安没反对,但她隐约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想着可能是因为她目前的现状让她觉得沉重,眼下先把爸爸的身后事处理好。
门是从外面被打开的,她觉得眼睛有些酸,眨了眨,好像能隐隐看到很模糊的轮廓。
这种模糊可能是近视度数逼近最高值的模糊,有些光,但仍然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薄锦墨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不清楚,但也能感觉出来。
晚安在身侧淡淡的道,“绾绾要亲自处理盛叔叔的身后事。”
她也明白绾绾身体不好而且怀孕了,但她同样也明白为人子女,西爵又不在,即便是身体不好她也必须去亲自处理,所以没有阻拦。
薄锦墨低头看着她无甚血色的脸,“处理好了。”
说罢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病床的方向回走。
盛绾绾已经闹完了,所以现在冷静也冷漠,“你干什么?”
他将她放在床上,那动作让旁观者看来是透着几分小心的,“你身体本来就养的不好,怀孕了不要再劳累。”
晚安本想开口阻止,她没告诉绾绾这件事情,一来是没想好怎么开口,二来则是她想等盛叔叔的身后事办完再说。
但那男人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说了出来,像是在陈述意见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盛绾绾脸庞明显有短暂的僵硬,但随即就笑了,“你说什么?”
她像是不信,但薄锦墨清楚的看到她缩起的瞳孔。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怀孕了,三个月。”
薄锦墨说这话的时候,俯身去给她脱鞋子。
就像她被囚禁的时候,他曾无数次的蹲下身或者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给她穿鞋子。
他没抗拒,因为根本没注意,她缓了半响,才抬头看向晚安的方向,以询问的语气唤道,“晚安?”
盛绾绾的语气听着还镇定,但晚安知道,她想听的是否认。
闭了闭眼,晚安还是吐出答案,“是,你怀孕了。”
好半响的死寂。
男人已经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就这么盯着她的脸,眼神密不透风的锁着她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条纹路带起的神色变化。
他很紧张,紧张两个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了。
但这一刻他就是毫无疑问的紧张。
盛绾绾过了好久才嘲弄般的淡笑,反应寡淡得难以揣测,“这样啊。”
原来是怀孕了,也是,她还这么年轻,再悲痛也没那么容易晕倒。
她这段两个月忙着照顾爸爸,了解她的病情,又要关心哥哥美国那边的情况,加上生理期从半年前她逃走之后就时准时不准的,所以也太放在心上。
她不应该不放在心上的,强占她的是薄锦墨,给她药的也是薄锦墨,难道因为他以前给她的药没有问题,她就相信他每次给的药都没问题?
薄锦墨抬手替她盖着被子,低声道,“先休息,待会儿让她陪你吃饭。”
这个她自然是晚安,他有自知之明,她不会想跟她相处。
盛绾绾感受到了他这很鲜明的态度,扯出笑容,凉薄嘲弄得厉害,“为了这个孩子,你还打算把我一起给收了?”
男人没回答,只是问,“你想拿掉他?”
她扬起脸庞朝他肆意的笑,带着冷漠的挑衅,“我想拿掉他,你以为你保得住?”
薄锦墨低头盯着她,这张五官依然明艳又显得异常苍白的脸,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笃定突然消失了。
他的笃定几乎无需考虑,这个孩子跟她,他都要。
可此时没有来的异常强烈的明白,这个在他身边转了十几年的,外强中干嘴上狠心终究是软的女人,从来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曾经只不过是他的感情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后来她对他有愧疚,再加上情势逼人,所以她才一直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