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脑袋很疼?忍一忍,医生说要差不多一个晚上才能消肿。”
那声线很好听,即便压得特别特别的低,但仍然温柔而有磁性,还有就是……好像是来自她记忆深处的熟悉。
男人耐着性子,在她耳边温柔的唤道,“绾绾,你说话。”
她眼珠动了动,好半响才吭了声,“薄锦墨呢。”
男人嗓音情绪未明,低笑着,“你想见他?”
“不想,”她的回应干脆而利落,但仍挡不住身体里透出来的虚弱,她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冷静的道,“只不过我什么都看不到,好像瞎了。”
天黑了吗?
为什么不开灯?
这两句话从她脑海中掠过,就过去了,因为正常人是不可能在黑暗中跟一个刚醒来的人对话的,而且……她有种感觉到了光线热度的错觉。
她也不是冷静,因为她在想到她看到一片黑暗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睛时,她脑袋就成了空白,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男人低低的道,“刚才医生说你的大脑受到重创,有失明的可能,”
他顿了顿,一边细致的观察着她脸色的变化,一边道,“等你身体好点,我带你去最好的眼科医生那里检查。”
她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问,“薄锦墨呢。”
她听他笑了下,嗓音更低了,仍显得温柔,“你想见他?”
盛绾绾原本就空茫没有焦距的双眼短暂的迷茫下来。
打晕她的人是薄锦墨的人,除此之外她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所以她周围的人也是薄锦墨的人,她下意识就顺理成章这么觉得了。
所以她才会两度问薄锦墨,因为那男人是掌事的,她懒得跟只会听决定的手下做无意义的对话。
这个房间里安静得诡异,似乎是没有其他人了。
没人说话的时候,连无声的气氛都令人心慌。
这些心慌细细密密的爬上她的神经,盛绾绾听到自己细密颤抖的嗓音,“你是谁?”
“你把我忘了。”
她没忘。
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
让她差不多心理阴影了一年,让她看到向日葵就觉得下意识的厌恶,她想着再也没出现过的甚至像是一场噩梦一样的……
血液冰凉,刚刚回潮的意识更凶猛的褪去,“你……”
他温和的低笑,“想起来了,是我。”
男人看着她恐惧的双眼甚至是苍白的脸色,俯首凑了下去,手指爱不释手的刮着那娇嫩的脸,失笑般低语,呼吸全都洒落在她的耳朵里,“你这怕我做什么,上次在游艇上……我不是什么都没做把你送回去了,嗯?”
他挑起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是不是饿了?你应该还没吃晚饭,现在都快零点了。”
她怕他做什么?
盛绾绾没出声,她什么都看不到,她也再说话回答他。
男人好像也不大在意她的态度,她感知到他离开她的床边,脚步声,打开门的声音,然后听他有条不紊的像是在吩咐手下,一个菜名一个菜名的报着,“半个小时,全部给我送上来。”
她听到一个男人恭敬的应下,“是,”
然后是关上门的声音,他走回了床边,低声温柔的问,“我扶你坐起来,嗯?”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他显然也只是在通知她,并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因为当话说完,他的手就已经伸了过来。
盛绾绾像是触电一般,也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人就条件发射急急忙忙的往后退。
退得太急,人就滚到了床边上,直接往下跌。
她脑子一白,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只能等着这么摔下去,但是下一秒,腰就被一只手臂稳稳的托住,抱在了怀里。
属于男人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似温柔似无奈,还缠绕着些笑意,“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就已经抱起她,将她放回到大床的中央位置上,末了也没起身离开,“还是不想坐在床上,晚上外面也舒服,不然我抱你到阳台上去吹吹自然风?”
现在夏天已经逐渐过去,白天正午还有些热,但晚上已经很凉爽了。
她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唇也没动,像是不打算开口说话。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又把她抱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将她放下,是柔软的沙发。
盛绾绾突然摸了摸自己身上,果然已经不是她原本穿着的一套了,这异常柔软舒服的面料,应该是睡衣——
她眼前一片黑暗,脸上面无表情,“是你把我的衣服换了?”
男人很温柔,“嗯,我看你行李箱的睡衣质量很一般,所以就给你扔了,”语气顿了顿,随即自然又寻常的道,“放心,换衣服之前,我已经给你擦过身体了。”
如果让她想象这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盛绾绾觉得她大概能勾勒出来的形象大约是——衣冠楚楚的,神色温和气质绅士的三十岁上下的成功型男人,甚至,他声音这么好听,想必皮相也不会太难看,甚至应该是英俊的。
但她仍旧觉得他是个變態。
‘你放心,换衣服之前,我已经给你擦过身体了。’
他给她换的衣服,他还给她擦了身体,他这语气就好比他们本来就是恋人或者夫妻,做这些事情理所当然的很。
他报那些菜名的时候,她就已经毛骨悚然。
一样一样都是她最喜欢的。
她梳理了一下思维,人往沙发里缩了缩,手无意中摸到一个类似抱枕的玩意儿,她原本是抱过来觉得能缓一缓她的紧张,但等她摸到这个抱枕娃娃可能是个什么的时候,她人又僵了僵,觉得身上的血更凉了。
她喜欢抱枕,在她经常待的沙发上,尤其是比较私人的地盘上,都会放一个娃娃。
比如薄锦墨的书房的沙发,他们卧室阳台上的沙发,她家里卧室外的阳台,全都有,当然也不是同一个,但都是她喜欢的。
正如她现在摸索着的这个,好像跟薄锦墨主卧阳台的那个是一样的。
“这是蜡笔小新吗?”
“定做的,喜欢吗?”
盛绾绾只觉得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于是就这么放在自己的腿上,“你好像很了解我,”她控制着嗓音,脸庞看上去格外的冷艳,“我看你这次没打算像上次一样把我送回去。”
男人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回去?你去哪个地方,能称之为回去?”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你收留的方式就是一棍子把人敲晕带回去,顺便附送失明?”
她话里的讥诮很尖锐,毫不客气。
“我只说让他们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他们会用警棍把你打晕,这个算我的不对,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别再生气了。”
这个算是我不对?
盛绾绾曲起膝盖,抱住自己的身体,将蜡笔小新的抱枕拿开,姿势带着明显的防御,但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他绑架她,应该不为财,可能有为色的成分,但也不急色,至少她觉得至少不是单纯的为色。
可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他还能为什么。
“我姓薄,单字祈,二十七岁,单身,职业么,跟你哥哥入狱前一样。”
姓薄,二十七岁……
跟薄锦墨一个姓,年纪也跟他一样。
她怎么总有一种孪生兄弟的错觉。
“你……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温温沉沉的低笑着,语调很淡,“如果非要扯关系的话,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你跟他有仇?”
他沉吟了几秒钟,随即给了个轻描淡写的答案,“有点小矛盾。”
她对这个男人很恐惧,而所有的恐惧有百分之八十来自未知,这未知是有一天她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她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甚至想象不出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可他对她了如执掌,就好像分分秒秒的窥探着她的生活而从未被发觉。
她的身边有展湛,有盛家来来去去那么多保镖,还有薄锦墨,那男人不管人多渣她对于他的能力都给予充分的肯定。
所以现在这个男人就等于是曾经窥探薄锦墨却从没被他发觉的存在。
手指紧了紧,脸色仍然是止不住的泛白,木着声音问,“你抓我,是想干什么。”
薄祈用他好听的声音有条不紊的道,“收留你,照顾你,那些低档次的客栈不适合你,那些廉价的衣服跟食物也都不适合你,而且,薄锦墨他差不多要找到你了,你撑不到你哥哥出狱——你躲在我这里,无论多久都行。”
盛绾绾听他把话说完,才毫不克制的笑,“我是应该把你当上帝,还是应该把我自己当智障?”
男人似乎短暂的思考了几秒,随即微笑,“你很美,我打算占有你,从里到外,从身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