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城区的落木街里有一个人,大家都叫他独臂。顾名思义,他只有一条胳膊,他年少时与帮派的人斗殴,被斩了一臂,差点死在了街头。
那一天他被丢在水坑里,断臂流出的鲜血把水都染红了。他记得那一天是阴天,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机。
他讨厌现在的生活,每天除了打架就是打架,可他又离不开这种生活。他出身在一个帮派成员的家庭里,有着一个成日嗜酒的暴虐父亲。他的童年见证的,就是这些帮派的地下生意,以及每隔几天就要来上一场的斗殴。
秦京外城很大,生活着数千万的人,在这么多人的环境下,于阴影之中产生了很多帮派,他们与贵族勾结,掌管着,分配着地下的生意。因为利益,因为欲望,这些说是各吃各的帮派总是会时不时的为了分配权而战斗。
而西城区是秦京外城相对混乱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着许多帮派的据点。西城区十三条街里,有一半的街,都是帮派们的据点。
他的生活里一直都是暴力,黑暗,他向往着书中美好的生活,可现实却不允许他离开这里。眼前闪过回忆,在三岁的时候他躺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故事,火炉里跃动的火焰将冬夜的寒冷驱散。八岁的时候,他趴在母亲的床边,紧紧握着病重的母亲的手掌。
这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在他身上,可是他却已感觉不到这雨的冰冷。
也许就像故事里一样,死去的人会去到一个梦想般的美好的地方,在那里,无论你有着怎样的痛苦都可以治愈。只是,自己有资格去到那里吗?他就这么想着,视野逐渐朦胧起来。
在他要闭上自己的双眼与这个世界告别时,一个少年将他从水坑里拉了起来,不知道少年用了什么手段,止住了他断臂上的血。
少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背起奄奄一息的他,淋着这冰凉的雨水离开了这里。
……
“乌木帮”,在西城掌管着赌坊,典当行,以及秦京外城里的三成木材都有一些他们的影子在里面。
在西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里,“乌木帮”算是一个大头,他们的据点在这个落木街内。那是一个三层楼的酒馆,新鲜红漆刚刚刷过的外墙,六扇散发着酒味的木门,在里面是一群在饮酒聊天的帮众。他们时不时用粗暴的语言讨论着自己的对头帮派,还有调侃着最近的猪肉怎么涨价了。
直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披着灰色的斗篷,戴着一个蝴蝶花纹的面具。帮众们的目光渐渐投了过来,他们心里都想着这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敢肆无忌惮的走进这里。
他们都以玩味的眼神看过去,等待着有哪个脾气臭的家伙会上去和他好好“聊”一会。
可这个男人,从容的走向楼梯,完全不把旁边那么多人当回事。
“喂!哪里来的家伙,话也不说一句,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光头猛汉喊了一声,他都设想好了,当这个家伙停下来的时候,自己就走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来装个逼。
可那个男人,毫不理会,而是踏上了楼梯,往二楼走去。
这时,人群里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人都抽刀冲了过去,想拦住他。
毕竟,这二楼只有干部以上的人员才有资格上去,即使是有特别的客人也是有干部带领的。而这个悄然出现的男人居然就这样走上了楼梯,这简直是对他们所制定的规则的无数,以及羞辱。
“都给我停下!”在二楼的栏杆处,出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他就是独臂,乌木帮的大哥。
在他那浑厚的声音下,一楼那混乱的帮众才停了下来。
随后,独臂看着那个慢慢走上来的假面男人,笑着说:“你终于回来了。“
独臂迈上走向三楼的阶梯,接着说:“上来说吧。”
……
宽阔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椅子,一张床铺和几个储物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家具。
地板上铺着光滑的木材,桌子上燃着熏香。
独臂从一个储物箱里拿出了一瓶红酒,用牙齿直接咬开瓶口,然后倒在了桌上的两个杯子里。
“前几天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想去接你了,但是我想你肯定不喜欢这样,所以便没去。怎么样?现在你的事情办妥了吗。”独臂问他。
男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差不多了。”
“我时常在想,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你是不是变了,会不会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了。”独臂叹息道,“还好,你依旧和以前一样。”
男人哼了一声:“阿木,我找到能让姐姐复活的办法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摘下了自己的假面,他的眼神无比真诚,仿佛在示意着他的话语并无谎言。
这个男人是卡西。
而被称为阿木的人,也就是独臂,听到这句话的他,原本黯淡无情的眼里却生出一丝温暖的光泽。
阿木沉默了一会,问:“这世上真的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吗?卡西。”
“有的。”卡西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出去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寻找它,寻找着能够救她的办法。”
“阿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相信吗,在数千年前,甚至有着‘神明’的存在。也许‘他们’并非传说中的那般,但是‘他们’有着我们无法企及的神秘。”
“在那无尽的幽谷之中,我见到了遗迹,我在里面得到了某样东西。这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奇迹,这是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一只黑色的钢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
阿木看着这只钢笔,有些不解,问:“这是什么?”
“一件神器,曾经有人借助它看到了未来,通晓了过去。那个人获得了‘真理’,游离于时间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东西我必须要到。”
阿木听到这句话,回答道:“说吧,卡西。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我都会去做。”
卡西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我需要‘乌木帮’的力量,需要你派人去帮我找一张书签,嗯…最好是术士,或者能够感受到神秘的人。”
“我会给他们能够感应到那张书签的卡片,也许书签会在很危险的地方,或者在很厉害的人手里。但是,哪怕知道书签大概在哪个位置就好了。”
书签?阿木疑惑地想。不过,他还是会去相信卡西,因为卡西救过他,因为卡西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可是一张“书签”又能有什么用呢。不,也不能这样想。听闻帝国那传说中的《天星录》里,甚至有着烂掉的苹果,这些听起来毫无用处的东西,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有违常理的能力。
如果真的像卡西所说的那样,能够让姐姐活过来的话,那么,无论是怎样的地狱,我都将义无反顾的前往。
“正好,我手下有着几个术士,他们都值得我的信任。”阿木道。
“那就好,咳!咳…”卡西说着说着,就突然咳了起来。
卡西抬手示意阿木不要担心,道:“我受了点伤,没有什么。”
“我可没听说你是受着伤回来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你和谁打了起来。”阿木问他。
卡西笑了笑,说:“金影,我为了他手中的东西,和他打了一架。我赢了,东西到手了,而他的伤比我要严重多了。”
“你和他打了一架,他还受伤了,嗯…”阿木有些吃惊,毕竟这个“金影”曾经一个人打翻了几个势力,因为太过嚣张而被不少地下势力记恨着。阿木接着说:“哪个‘金影‘可是惹过很多人,要不是他实力太强,再加上这几年隐姓埋名,不然这秦京外城可是非常精彩呢?”
“是的,阿木,我需要这里变得热闹一些,所以,请你把‘金影‘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以及他所在的位置。我要让一些势力惊动起来,我要让这个秦京外城变得乱一些。”卡西说。
阿木笑了一下,说:“卡西,这里本来就要有好戏看了,当然,再多点料更好。”
正事谈完之后,他们的话就多了起来。哪怕多年不见,他们依旧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亦或说是兄弟。
阿木听着卡西这几年经历的有趣的事,感觉回到了十来岁的时候。
那时候,卡西就是拿着那些冒险故事来教自己识字,那个时候,姐姐总是在一旁做着饭。
自己和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可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就觉得什么也不怕,不怕饿着,不怕寒冷,也不怕恐怖故事里的怪物。
就像母亲还在的时候那样。
“对了,姐姐她还好吗?”卡西问道。
阿木收回神来,说:“嗯,很好。这几年来,我一直看着那里,没有人可以打扰她的休息。”
卡西哽咽了一下,说:“阿木,谢谢了,回来这么多天了,我该去看看她了。”
“我以为你一回来就去了。”阿木说。
卡西有些愧疚的说:“时间太赶了,我得在烟火大会前把一切都准备好。现在受了伤,不得不休息一会。”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卡西站起身来,打算告别。
“如果那张书签有消息了,我该如何联系你。”阿木问他。
卡西想了想,说:“我自然会知道,而且我每天还会来找你的。”
“那就好,我马上就差人去办这件事情。”阿木看着卡西刚刚掏出来,放在酒杯旁的几张卡片。道。
那几张卡片隐隐约约透露着魔力的气息。
“阿木。”卡西在离开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些年来,谢谢你了。”卡西说道。
阿木笑道:“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啊,太见外了。”
“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这座城市,也不喜欢当帮派的大哥。所以,之前求你留在这里确实是我的不对,抱歉。”卡西说完,转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卡西,应该道谢的人是我。
独臂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的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一名美丽的少女把她那如玉般的手轻轻放在两个男孩头上。她笑着,那甜美的笑容能融化坚硬的寒冰。
独臂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照片,大拇指轻轻划过胶面。
好像触手可及般却触碰不到。
...
日暮时分,卡西走进一片小森林里,慢下来的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
他在一座碑前停下,他手中的几束花放在碑前。
“姐姐,好久不见,卡西回来了,带了你一直想要的晖英花,这种花只在南方有,一直都在秦京的你没有机会见到。”
“我用了很神奇的方法,把晖英花带了回来,它现在还是盛开的模样。樱桃红的花瓣,紫罗兰色的花梗,还有那幽香的味道。”
“姐姐,你知道吗?南方有一片山脉都开着这种花,花季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
……
“姐姐,我想你了。”
……
如果那时候,我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