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晗正踩着拿着笔记本、踩着半高的高跟鞋往会议室走去，随身携带的手机倒是响个不停，瞅了眼是朗尼销售二组的组长张振。
原来她在销售组的时候就和张振关系还不错，今儿倒不知什么事儿，他不用公司内线倒是要用私人电话，就接了起来，笑容爽朗，“张振，你找我什么事？”
“纪晗，你过会儿是不是要去参加人事部组织的新员工面试？”
“是啊，这正在路上呢。”
“有个人叫叶文泽，是我远方亲戚。你过会儿能不能给我个面儿，让他过了？”
“叶文泽？叶子的叶，文章的文，泽被苍生的泽。行，我记住了，我会尽量的。”
纪晗挂了电话，默默把这名字过了一遍脑，觉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
三楼会议室里，卫齐和方华已经等着她了。
卫齐大高个儿，圆圆脸，见人眯眯笑，跟个招财猫似的。
别瞅着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在朗尼做人力资源部经理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深得朗尼北京区工作几任总经理的信任，人事任免都得听听他的意见，人称“朗尼第一笑面佛”。
方华是从广州分部的行政转过来的，三十一岁，在人力资源岗位上却做了不到一年，资历尚浅，长相在美女如云的外企更是一般。但她勤勉努力，卫齐这两年看得上的人倒也算她一个，最近几次公司面试都带她做副手。
“来了？”卫齐见纪晗来，嘴角往外掰成两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纪晗瞅卫齐的样子仍是忍俊不禁，尤记得自己刚进公司，他做自己面试官时就这副猫系笑容，这会儿除了添几条细纹，倒是一成不变。她也笑起来，“不好意思迟到了会儿。”她说着自然而然在卫齐身边落座。
“还以为你今天会请个假。”卫齐凑她旁边，跟她咬耳朵。
“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什么时候因为私事耽误过工作啊？”
“也是，你可是朗尼四大女金刚之一。”
纪晗正要还他一嘴，一声震耳欲聋的“哐当”声打断了她。一个特气势的女人跟踩着雷似的，径直冲了进来。
纪晗就跟卫齐挑了挑眉。
来者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黑色垫肩的衣服彰显出她的气势，灰色的铅笔裤修饰出她姣好的身材。脸小，却非标准瓜子脸，下巴过尖了些，这让她的气质略显刻薄。
“又有个女金刚来了。”卫宁嗤笑。
来的人是销售总监夏乔，她一进屋就冲到纪晗面前，一副似笑非笑、要看好戏的表情，“听说你离婚了？”
纪晗横她一眼，“我记得你管销售不是管人力的啊，我的婚姻状况需要和你报备么？”
“穆正宏挺好的啊，怎么就离了呢？！”夏乔挑起长眉，显然完全不想结束这个话题，有意在这件事上继续徘徊。
纪晗反唇以击，“我这至少还有婚离，你这奔赴北京各大相亲场，可有解决你的婚姻问题么？”
卫齐的脸不由开始剧烈抽筋，心想这两朗尼最不合的女人撞上，势必要把这办公室给整爆炸了不可。
他赶紧把身子硬生生插到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女人中间，笑眯眯地抱拳说道：“两位女王大人，有什么私事我们还是会后再讲。这会儿，先把这面试给进行了再说行吗？今儿面试的可是要去销售和市场部的人，跟两位以后可息息相关啊。”
夏乔最恨别人拿她相亲的事攻击她，这会儿恨不得挠纪晗一脸血花子，可卫齐的面子还是给的，她就冷笑了一声，别过了脸去，拖了一把椅子自行坐下。
卫齐进入工作状态，收起两瓣笑容，一本正经地对夏乔和纪晗说道：“今天麻烦夏总监、纪总监了，主要是公司要招批新人。首先要安排的就是销售部和市场部，所以我们在这次面试中也特意让两位到场看看，我们要招聘的人是否安排在两位的部门。”
夏乔笑得跟猫似的，“只要卫齐你看得中的人，我肯定满意啊。再说现在销售部什么猫啊、狗啊，只要领导打个招呼，我还不都接了不是？”
卫齐脸又抽筋了一下，心想这夏乔真是没脑子还是缺根筋，正式场合说这话传到上头还得了，自己一直笑眯眯的，可别真当自己HelloKitty。
卫齐没接夏乔的话，只示意方华让门后等候的新人进来。他们从一般面试流程的自我介绍、工作相关的问答，以及夏乔和纪晗的提问，对这些面试者各项指标分别做了打分。
纪晗拿着叶文泽的简历，再看一眼面试的人时，不由一脑门子黑线，她想这世间怎么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竟然是见过这个叶文泽的，就在昨天的酒店门前，她亲眼看着这个年轻人傍了富婆离去。
基于她强烈的好恶三观，如果不是基于张振的委托，她就要给眼前的年轻人一个否决意见了。
叶文泽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看上去不是什么高档的品牌，不过倒也干干净净。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却在看到纪晗时僵了一下。
纪晗还在基于他的道德水平，做内心的评判，夏乔和卫齐看到叶文泽时却不由交换了个眼神，那意思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有几分像他们都熟悉的故人了。
纪晗简单地看了一下叶文泽的简历，见他毕业于北京工业大学一个普通专业的本科，毕业后从事的是房地产中介、TST化妆品的销售。
对比于其他应聘者华丽的简介，没有任何拿得出的地方，她不由更哀叹一声，心道张振怎么就给了自己这么个难题。
卫齐看了眼简历，显然也对他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满意，但基于人事的素养，他还是针对叶文泽的情况，对他进行了发问。
所幸的是，他在回答提问的环节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分——他回答时彬彬有礼，对于任何问题都不卑不亢，眼睛里从来都有光亮。
纪晗注视着他眸子里的这丝光亮，忽然有些恍惚，她明白了夏乔和卫齐刚才互相交换的眼神，而只有自己还在后知后觉。
等到七个面试者都过去后，纪晗借口要上个卫生间从会议室出来，还握着手机，心想着得问问张振，这孩子到底和他关系有多亲密。以他的学历和工作，自己要帮他可真是要使大力气了。
“纪总，”没想着叶文泽也是个会把握时机的人，他冷不丁地从隔壁房间跑了出来，拦住了纪晗的去路。
纪晗冷着一张脸，装作他们不过是初次相识，“什么事？”
“我就想和您解释下，昨晚我还是去做代驾的，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我昨天也是在平台上第一次认识她，我把她送到她先生手里就回去了，希望您不要误会。”
纪晗没想着昨晚这么黑漆漆的情况下，叶文泽还能记着自己，小朋友的识人和记性倒不算太差，于是她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你张振叔叔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我会尽量说好话让你进公司的，不过你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不占优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十分感谢您。”叶文泽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话的神态十分诚恳。
纪晗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印象分一下上升了，但这一定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她心里自我宽解道。
纪晗回到办公室。卫齐见到她进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转身让方华将夏乔和纪晗的打分卡都拿过来。他将四个人的打分加权，说道：“综合来看，刚刚北大应届生瞿云、南方基金公司的应勇，你们都比较满意。”
“一个学识和背景面够，一个营销经验比较丰富，虽然都没接触过快销行业，不过只要有这两方面基本素质，带上手应该比较快。”纪晗总结道。
卫齐点头，表示他对纪晗的话基本赞同，他旋即说道：“关于叶文泽……纪总你和夏总的评分似乎相差很远。”
夏乔听到叶文泽的名字，喉咙里发出“呵”的一声浑浊笑声，“学历不亮眼，做过房中介，还在山寨化妆品公司干过销售。既不是一张白纸，又没有漂亮的履历，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给他机会？”
卫齐望向纪晗，“夏乔说的这几点，我和方华也赞成，倒是纪晗，你为什么给他高分呢？”
纪晗微微一笑道：“他学历是和其他人没法比，之前的从业经历也有些复杂，但他在化妆品行业做销售时，业绩很好啊。虽然产品最终证实备案手续不完全，但这个产品在很多城市有专柜，他未必知晓备案的事情，而且这对他的销售经验和能力并没有影响。”
夏乔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带了揶揄笑意：“这算什么理由？你不会看他有几分像叶伟伦才这么说的吧？都是姓叶，也真是巧了，不如过会问问，他是不是叶伟伦远房亲戚什么的。既然你那么欣赏她，不如你们市场部给他个机会，让他去尝试尝试啊？！”
纪晗听到一个不想听到的名字，脸登时垮了下来，“夏乔，我们这是在谈公事，你不要把公私混为一谈。”
“否则以这小子这么一无是处，我想不出理由你要留他。”
卫齐眼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上午麻烦两位总监了，这些情况我们都会公正地反馈给公司上级，由公司做最后的人员安排。”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纪晗起身。
夏乔一脸得逞的笑意，尾随着纪晗走了出去。
